第1章谋事在人
首语：他们窥不见白昼，便只好潜伏在黑夜，伺机而动
像是坠入黑夜，他挣扎着前行，却看不见一丝光明，忽然一声若雷贯耳：“容绝，你要记着，你终会是大钺的王！”
谁？是谁在说话。
容怀恕费力地睁开眼，发现只是一个梦后愣了半晌，在幔帐重叠中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后他心下一颤，随后闭上眼深呼出一口气，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衣物穿上。
外面依旧是荒败不堪，杂草丛生，一如他那些郁郁寡欢的日子，现在看来也未有什么变化。
容怀恕裹紧了衣服，明明已至春分，可这儿却丝毫察觉不到半点春意，檐下的积雪也像是巍峨不动的雪山，这几日因为人群的踩踏变得僵硬。
“容乐？”
半晌未曾听到响应后，他没有再试探着叫，只是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往前走，偶尔有几块石头挡路，容怀恕因为看不清而被绊倒，习以为常地，他又慢慢地爬起来。
摸着看不大清的宫墙，容怀恕只觉得它烫手，只微微地缩回自己的手，走了几步后又扶了上去。
“四皇子，王上让臣来寻您。”
容怀恕乍一听到这声音后愣了愣，微微睁开眼，这会儿视力倒是恢复了几分，他凑近了些，瞧见了……一双深绿色的眼睛。
“你是，傅外使？”
容怀恕记得这个人，傅外使傅云横，三大荒族之一的疆族，钺朝唯一的异族官员。
皱了皱眉，容怀恕对于外使有着说不出来的厌恶，因着此对着傅云横也没了好模样，只是面上倒也不曾表露出来：“容仇若是为了质疑，我做了八年质子而有没有恨他……你去告诉他，大可不必。”
那人听后一笑，眼中是清晰可见的赤诚：“这回是好事。”
容怀恕感觉有人扶住自己，随后一双温暖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突然的暖意让他一时间忘了挣扎，只是愣愣地、有些模糊地看着前方望不尽的宫路。
“殿下，您是梁王了。”
容怀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说道：“西部梁州？那儿被囚族常年占领，已经是后者的领土。”他眉眼处一片冷意，竟是比初春的凛风还要寒上几分：“他是想让我死在那儿。”
像是想到什么，容怀恕抽回自己的手，随后望着前方说道：“你要是想告诉容仇便去说吧，反正我活着对他终究是肉中刺。”说完又慢慢地往前走去。
若是他转过头便能看见，那位长相文雅随和的傅外使，眼中此刻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与眷恋，像是沉入海底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又带着些同归于尽的狠意。
傅云横轻笑，声音透过风传入容怀恕的耳中：“殿下可愿和我共谋一番？”
容怀恕停下脚步，垂下的手不觉地握紧没有说话。
“殿下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王上的肉中刺，又何必还活着？”
那人温和的声音又一次传过来，只是说出的话却像根针一般狠狠地扎进了容怀恕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我……”
容怀恕感觉到傅云横追了上来，后者身上的热气不断包围着他，皱了皱眉他狠下心问道：“共谋何事？”
枝上传来几声鸟叫，容怀恕甚至能听见不远处的宫奴们说话的声音。
傅云横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人，压着自己不该生出的想法继续说道：“我想助殿下登上皇位。”
一时间容怀恕只能听见越来越近的宫奴说话的声音，他睁着看不大清的眼看傅云横，眼中尽是疑惑与防备：“原因。”
“没有原因，只是想帮殿下罢了。”傅云横狭长的眼眨了眨，随后轻声说道：“殿下这般的人，应该坐拥天下最尊贵的位置。”
容怀恕偏过头低声问道：“你不怕我把这话说给容仇，诛你九族吗？”
挑了挑眉，傅云横的眼中盛满笑意，一时间胜过了初开的嫩芽：“殿下是个聪明人，臣想您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容怀恕沉默，傅云横看上去温和谦卑，可说话却是针针见血——他从被灭了国的代国回来，做了八年质子，在皇帝容仇看来，自己就是一只随时会反咬的疯狗，面积最大的梁州给自己不过是想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况且自己能不能在那儿活下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而傅云横作为钺朝外使，在容仇面前的信任已经到了极致，相比之下，自己位卑言轻。
他正要说些什么便听见言公公的声音从自己的门外传来，人未到声先置，真是好大威风。
“拜见四皇子。”言公公一张脸上透着病态的白，偏偏那双眼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不安分的意味。
言公公言平，少年时候只是一个任人欺辱的小宦官，一步一步走到皇上身边，可见此人的手段一斑。
容怀恕看不清人，索性稍稍低下头闭着眼说道：“言公公客气，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左手的大拇指像是习惯般摩擦着食指，却没看见他身后的傅云横眼中划过的几分深沉。
言公公展颜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看到傅云横后心下一惊：“傅外使怎么在四皇子宫中？”
懒懒地看了一眼言公公，傅云横眼中带着几分戏谑说道：“王上派我来寻四皇子，怎么？你也来找他？”
“这……”言公公一时语塞。
他是奉了皇后的命令来找容怀恕，皇后知道容怀恕要被封为梁王，而自己的儿子却还只是连封地都没有的皇子，一时急了便让自己来除掉后者。
言公公已经伺候了皇帝几十年，知道后者现在最想除去的便是这个被接回来的前质子，他答应皇后也是为了替皇帝削弱皇后一族的势力。毕竟皇后身后的，是豫州京都世家——屈家。
钺朝是在灭了代国的基础上建立的国家，原本前者只是代朝的附庸国，后来傅云横做了外使，甚至一度去了前阵做副将，才有了钺朝。
皇帝一直想除去这些对自己不利的名门望族，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祸不殃及傅云横，功不归于容敬墨”。这是钺朝自成朝以来不变的规矩。
傅云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言公公身后瞧着有些熟悉的人，出入王宫多年，他早已知晓这些人是皇后那边的。
倒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知道容怀恕看不清后，傅云横便冷下脸看着言公公，声音却依旧十分温和：“言公公，我竟不知，皇后的话比王上还要奏效了。”
他身上的暴戾与狠意，是他不敢在容怀恕面前使出来的——这个人，应当是风光无限，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掏出手巾擦了擦汗，言公公弓着腰忙说道：“不敢不敢，皇后只是让奴才过来看看梁王……”
“既然如此，公公请回吧。”傅云横往前站了站，正好完全把容怀恕掩在身后：“王上那边还在等人，恕不奉陪。”
言公公看着二人走远，听到身后皇后的大宫女说道：“这傅外使未免太过狂妄了些。”
“你若是知道，当年外锋十三铁骑是谁掌管着。”言公公眯了眯眼，转过身看着大宫女说道：“你便会知道，他并非狂妄。”
走远了，容怀恕才问道：“现皇后……是哪位？”
傅云横仗着前者看不清人，把目光不加掩饰地放在了对方身上，这会儿突然听到声音一愣，想到对方才被找回一月有余，便简要地回道：“现是延顺二年，皇后在几年前便已换了人。”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见后者没有异色之后才接着说道：“屈家屈意琬。”
听到这话后容怀恕心上突然想起了屈意正，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皇兄的人。
屈家人一向睚眦必报，当年兄长那般对待他，不知道……自己母后和兄长的死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容怀恕心下起疑，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一个猜测罢了，只好先把它撇在一边，乖乖地跟着傅云横去往正殿。
快到正殿时，容怀恕突然开口道：“他为什么，派你来寻我？”
他知道这人每天会在这时候到自己这儿来，但只是远远地望着也不上前说话，那时候容怀恕就知道，这个人会是自己的盟友，于是他开始刻意试探，从支开容乐开始。
容怀恕推测对方知道那位言公公今日来的目的，故此才假传了圣旨而已。不管傅云横是不是出于何种目的帮助自己.
但他知道自己今日这一把，赌对了。
“因为……”容怀恕听见傅云横停顿，不由地转过头看着后者，正巧这时候眼睛看东西清楚了些，他看见男子身材颀长，身着金线滚边狐裘，看上去文雅俊儒，但那双带着深绿的眼中藏着些长年居于高位养出的威严。
容怀恕突然噤了声，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那人笑了笑，眼中没有一丝阴霾，容怀恕听见他说道：“因为殿下，是臣的脊梁”。
像是坠入黑夜，他挣扎着前行，却看不见一丝光明，忽然一声若雷贯耳：“容绝，你要记着，你终会是大钺的王！”
谁？是谁在说话。
容怀恕费力地睁开眼，发现只是一个梦后愣了半晌，在幔帐重叠中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后他心下一颤，随后闭上眼深呼出一口气，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衣物穿上。
外面依旧是荒败不堪，杂草丛生，一如他那些郁郁寡欢的日子，现在看来也未有什么变化。
容怀恕裹紧了衣服，明明已至春分，可这儿却丝毫察觉不到半点春意，檐下的积雪也像是巍峨不动的雪山，这几日因为人群的踩踏变得僵硬。
“容乐？”
半晌未曾听到响应后，他没有再试探着叫，只是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往前走，偶尔有几块石头挡路，容怀恕因为看不清而被绊倒，习以为常地，他又慢慢地爬起来。
摸着看不大清的宫墙，容怀恕只觉得它烫手，只微微地缩回自己的手，走了几步后又扶了上去。
“四皇子，王上让臣来寻您。”
容怀恕乍一听到这声音后愣了愣，微微睁开眼，这会儿视力倒是恢复了几分，他凑近了些，瞧见了……一双深绿色的眼睛。
“你是，傅外使？”
容怀恕记得这个人，傅外使傅云横，三大荒族之一的疆族，钺朝唯一的异族官员。
皱了皱眉，容怀恕对于外使有着说不出来的厌恶，因着此对着傅云横也没了好模样，只是面上倒也不曾表露出来：“容仇若是为了质疑，我做了八年质子而有没有恨他……你去告诉他，大可不必。”
那人听后一笑，眼中是清晰可见的赤诚：“这回是好事。”
容怀恕感觉有人扶住自己，随后一双温暖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突然的暖意让他一时间忘了挣扎，只是愣愣地、有些模糊地看着前方望不尽的宫路。
“殿下，您是梁王了。”
容怀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说道：“西部梁州？那儿被囚族常年占领，已经是后者的领土。”他眉眼处一片冷意，竟是比初春的凛风还要寒上几分：“他是想让我死在那儿。”
像是想到什么，容怀恕抽回自己的手，随后望着前方说道：“你要是想告诉容仇便去说吧，反正我活着对他终究是肉中刺。”说完又慢慢地往前走去。
若是他转过头便能看见，那位长相文雅随和的傅外使，眼中此刻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与眷恋，像是沉入海底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又带着些同归于尽的狠意。
傅云横轻笑，声音透过风传入容怀恕的耳中：“殿下可愿和我共谋一番？”
容怀恕停下脚步，垂下的手不觉地握紧没有说话。
“殿下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王上的肉中刺，又何必还活着？”
那人温和的声音又一次传过来，只是说出的话却像根针一般狠狠地扎进了容怀恕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我……”
容怀恕感觉到傅云横追了上来，后者身上的热气不断包围着他，皱了皱眉他狠下心问道：“共谋何事？”
枝上传来几声鸟叫，容怀恕甚至能听见不远处的宫奴们说话的声音。
傅云横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人，压着自己不该生出的想法继续说道：“我想助殿下登上皇位。”
一时间容怀恕只能听见越来越近的宫奴说话的声音，他睁着看不大清的眼看傅云横，眼中尽是疑惑与防备：“原因。”
“没有原因，只是想帮殿下罢了。”傅云横狭长的眼眨了眨，随后轻声说道：“殿下这般的人，应该坐拥天下最尊贵的位置。”
容怀恕偏过头低声问道：“你不怕我把这话说给容仇，诛你九族吗？”
挑了挑眉，傅云横的眼中盛满笑意，一时间胜过了初开的嫩芽：“殿下是个聪明人，臣想您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容怀恕沉默，傅云横看上去温和谦卑，可说话却是针针见血——他从被灭了国的代国回来，做了八年质子，在皇帝容仇看来，自己就是一只随时会反咬的疯狗，面积最大的梁州给自己不过是想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况且自己能不能在那儿活下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而傅云横作为钺朝外使，在容仇面前的信任已经到了极致，相比之下，自己位卑言轻。
他正要说些什么便听见言公公的声音从自己的门外传来，人未到声先置，真是好大威风。
“拜见四皇子。”言公公一张脸上透着病态的白，偏偏那双眼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不安分的意味。
言公公言平，少年时候只是一个任人欺辱的小宦官，一步一步走到皇上身边，可见此人的手段一斑。
容怀恕看不清人，索性稍稍低下头闭着眼说道：“言公公客气，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左手的大拇指像是习惯般摩擦着食指，却没看见他身后的傅云横眼中划过的几分深沉。
言公公展颜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看到傅云横后心下一惊：“傅外使怎么在四皇子宫中？”
懒懒地看了一眼言公公，傅云横眼中带着几分戏谑说道：“王上派我来寻四皇子，怎么？你也来找他？”
“这……”言公公一时语塞。
他是奉了皇后的命令来找容怀恕，皇后知道容怀恕要被封为梁王，而自己的儿子却还只是连封地都没有的皇子，一时急了便让自己来除掉后者。
言公公已经伺候了皇帝几十年，知道后者现在最想除去的便是这个被接回来的前质子，他答应皇后也是为了替皇帝削弱皇后一族的势力。毕竟皇后身后的，是豫州京都世家——屈家。
钺朝是在灭了代国的基础上建立的国家，原本前者只是代朝的附庸国，后来傅云横做了外使，甚至一度去了前阵做副将，才有了钺朝。
皇帝一直想除去这些对自己不利的名门望族，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祸不殃及傅云横，功不归于容敬墨”。这是钺朝自成朝以来不变的规矩。
傅云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言公公身后瞧着有些熟悉的人，出入王宫多年，他早已知晓这些人是皇后那边的。
倒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知道容怀恕看不清后，傅云横便冷下脸看着言公公，声音却依旧十分温和：“言公公，我竟不知，皇后的话比王上还要奏效了。”
他身上的暴戾与狠意，是他不敢在容怀恕面前使出来的——这个人，应当是风光无限，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掏出手巾擦了擦汗，言公公弓着腰忙说道：“不敢不敢，皇后只是让奴才过来看看梁王……”
“既然如此，公公请回吧。”傅云横往前站了站，正好完全把容怀恕掩在身后：“王上那边还在等人，恕不奉陪。”
言公公看着二人走远，听到身后皇后的大宫女说道：“这傅外使未免太过狂妄了些。”
“你若是知道，当年外锋十三铁骑是谁掌管着。”言公公眯了眯眼，转过身看着大宫女说道：“你便会知道，他并非狂妄。”
走远了，容怀恕才问道：“现皇后……是哪位？”
傅云横仗着前者看不清人，把目光不加掩饰地放在了对方身上，这会儿突然听到声音一愣，想到对方才被找回一月有余，便简要地回道：“现是延顺二年，皇后在几年前便已换了人。”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见后者没有异色之后才接着说道：“屈家屈意琬。”
听到这话后容怀恕心上突然想起了屈意正，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皇兄的人。
屈家人一向睚眦必报，当年兄长那般对待他，不知道……自己母后和兄长的死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容怀恕心下起疑，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一个猜测罢了，只好先把它撇在一边，乖乖地跟着傅云横去往正殿。
快到正殿时，容怀恕突然开口道：“他为什么，派你来寻我？”
他知道这人每天会在这时候到自己这儿来，但只是远远地望着也不上前说话，那时候容怀恕就知道，这个人会是自己的盟友，于是他开始刻意试探，从支开容乐开始。
容怀恕推测对方知道那位言公公今日来的目的，故此才假传了圣旨而已。不管傅云横是不是出于何种目的帮助自己.
但他知道自己今日这一把，赌对了。
“因为……”容怀恕听见傅云横停顿，不由地转过头看着后者，正巧这时候眼睛看东西清楚了些，他看见男子身材颀长，身着金线滚边狐裘，看上去文雅俊儒，但那双带着深绿的眼中藏着些长年居于高位养出的威严。
容怀恕突然噤了声，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那人笑了笑，眼中没有一丝阴霾，容怀恕听见他说道：“因为殿下，是臣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