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臣

第64章从善如登

那边容怀恕过了玉清城,听到容乐说的话后心下一震——这玉清城城主,调虎离山?利用城中人来引走他们的注意力,稍稍地对着容音下手,可……容音是做了什么才惹到了这个人?

“容乐,你们以前,是在哪儿被救的?”容怀恕问道。

容乐听言呆愣住,随后轻声应道:“回殿下,属下同兄长生在欲族奴隶家,原本,原本也是要成为奴隶的,可兄长会催眠之术,于是便脱离了那儿。”

皱了皱眉,容怀恕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如此,他们应该同欲族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说掳走容音的另有其人?

默默思索了一番,容怀恕看向容乐:“容乐,你留在玉清城,找到容音后带着他赶快回梁州。”没等容乐说什么,像是知道后者心里想的,他接着说道:“容乐,现在不需要你陪着我共进退,你先去将容音找出来。”

容乐听言深深看了一眼容怀恕,随后下了马默默往玉清城走去,容怀恕转头看了一眼,再睁开眼时眼中多了几分冷意:“继续前行,尽快到达左琼门。”

于是一行人默不作声地又往前走,半晌后容怀恕察觉到身旁换了人,他并未看过去,只是轻声说道:“是傅云横派你来的?”

已然换上盔甲的傅敛听言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侯爷让属下来告诉您一声,那日他并非故意不去。”他想了想又说道:“梁王殿下,我家侯爷对您是真心的。”

“真不真心的,本王知道。”容怀恕看着他说道:“你来顶替容乐的位置,跟着本王,等到了左琼门你去找白朔,让他先按兵不动。”

沉默好一会儿后傅敛才问道:“那,您呢?”

“我?”容怀恕嘴角扬起一抹笑:“本王自有本王的事情,你便这样告诉他即可,凉玉没跟你一起来吗?”

摇摇头,傅敛说道:“欲族圣女在后面了,可能要缓上那么几日才能来。”

闻言容怀恕脸上闪过几分胜券在握的神情:“她来得越迟,机会便越大。”

镇北侯府

凉玉再次转醒后身上只觉得疼痛不已,半晌后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看着并不熟悉的屋子,她困惑地看着门口,正巧门口进来一个人,她仔细看了看发现是那位镇北侯后心下一紧——这个镇北侯的手上,似乎也不干净。

傅云横看着她醒来,有些意外地说道:“你醒得挺快。”随后坐在她前面的石凳上问道:“现在,请圣女将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看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凉玉不禁入了神,眼中露出几分迷茫,有些呆滞地说道:“屈意正同屈意婉杀了先皇后及太子,其中镇北侯傅云横、沈若江等人皆为帮凶。”

听言傅云横心下一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看着凉玉说道:“是你记错了,傅云横……并没有参与其中。”

“傅云横没有参与其中……”

看着昏迷的凉玉,傅云横心上像是笼上了一层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可,可这话若是让殿下知道……

他不敢想,也不能想,于是只好从这些人身上下手,企图掩盖罪行,能拖一日便拖一日,若是拖不下去了,他便只能接受殿下厌恶的眼神。

苦笑一声,傅云横看着自己的左手那道压痕,半晌后用右手轻轻覆上——对不起,殿下,原谅臣的胆怯和懦弱,这么多年过来,他一直没能改变这一点,反而更加畏手畏脚。

玉平城

与其说这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废城,里面的房屋破烂不堪,容怀恕一路走过来都忍不住皱着眉头。

“玉平城被屠城了。”

容怀恕听见傅敛说道,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后者问道:“怎么会?玉平城不是还在左琼门之后吗?”

“的确实在它后面没错,可上次欲族人跟疯了一样,前仆后继地攻到了玉平城,当时沈将军正好还在豫州,故而只能将他们先打回刺寻丘附近。”傅敛回答了他的疑惑,顺带说了句:“这些都是我家侯爷告诉属下的,说是有一天可能您会问到。”

容怀恕听言点点头,又问道:“那,玉清城城主是何人?你家侯爷知道吗?”

“这……”傅敛有些吞吞吐吐,透过斗篷看了眼容怀恕,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欲族之前的那位储王,祁听善。”

挑了挑眉,容怀恕说道:“这样啊,那便绕过玉平城,直接去左琼门好了。”他眼中的冷意逐渐加深,再次开口道:“玉平城成了废墟,让人去看着城中有没有活口,有的一律带到左琼门。”

傅敛愣了半晌后才指了指自己说道:“您说的,是属下?”

“不然呢?”容怀恕反问,随后便驾马奔腾而去,留下一脸呆滞的傅敛。

容怀恕眼中闪过几分戏谑——除了傅云横,他谁也信不过,即使是傅云横的属下。

“殿下,天色晚了,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不知过了多久,连容怀恕觉得骑着的马都有些疲惫后,他听到有人这样说。

想了想他点点头说道:“若是在遇到下一家驿站便进去休息吧,多日劳顿辛苦各位了。”

那些官兵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梁王殿下也是为了早日解决钺朝同欲族之间的纠葛,早日赶到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终于一行人在玉平城最后的出口找到了一间驿站,只不过这驿站看上去破烂得很,根本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但好歹是他们走过来唯一看见的亮着灯的屋子,于是只好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龄尚小的孩子,却身披着盔甲。脸上尽是恐慌的问道:“你们是何人?”

容怀恕觉得莫名有些好笑,他低了低头看着那孩子说道:“既然这样害怕为何又来开门?”

那孩子见了容怀恕,心上突然平静下来,盯着后者愣愣地开口道:“因为我的父亲不让我拒绝过路的人。”

“即使是欲族人?”

“即使是欲族人。”

皱了皱眉,容怀恕突然想起,几年前他来到玉清城的时候,在那儿买了一座别院,收留着各路的穷苦人,那时候他想的便是不管何人来,大门都会为他打开。

这么一想,这驿站的主人,倒是同他那时候有些相似,或许也是因着此,这儿才没被欲族士兵夷为平地。

“您是,梁王殿下对吗?”那孩子突然开口问道。

容怀恕听言有些惊讶:“你如何得知的?”

那孩子笑了笑,指着容怀恕的腰牌说道:“上面有个’钺'字,你又是带斗篷的,肯定是梁王殿下没有错。”说着转过头朝着屋内大声喊道:“爹!梁王殿下来了!”

容怀恕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从二楼快速跑下来,一下子窜到了自己面前。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大汉,忍不住又看了看那瘦小苗条的小孩儿,终究还是压下了自己的这份不可置信。

“您是,梁王殿下?”那大汉显然很激动的样子,一双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又擦。

点了点头,容怀恕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是……”

“您不记得我很正常。”那个人笑得开心,他往后退了退,招呼容怀恕等人道:“快进来快进来,外面怪冷的。”

容怀恕想了想,转过头看了看身后已经为数不多的侍卫:“走吧,先歇一晚,明日再启程。”

等几人进了里面,容怀恕只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皱了皱眉他说道:“这里面可真热。”

那大汉憨厚一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说道:“今年的炭烧得足,所以这屋内才这样热。”

点点头,容怀恕问道:“敢问您贵姓?”

“我?”说话间那大汉拿了两瓶酒过来,给容怀恕倒了一杯说道:“鄙人姓丁,前两年一直在玉清城,您救过我。”

容怀恕这才想起来,这个人的确有些面熟:“你便是,那个体温异于常人的?”

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丁沦笑着说道:“没错,那个人就是我。”他接着问道:“您是不是要去左琼门?”见容怀恕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几分愁意:“王爷,那儿如今危险得很,您千万要小心啊。”

挑了挑眉,容怀恕觉得屋内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想要取下斗篷,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问道:“怎么说?”

丁沦早就看见了他的动作,想了想对着自己的小儿子说道:“去将爹打出来的那副面具拿来。”说完他有些拘束地说道:“我知道殿下不轻易以面示人,自从前年一别,我就打了一副面具,想着若是日后能碰上您,便将它送给您。”

正说着那孩子便将面具拿了过来,丁沦双手递给容怀恕,后者迟疑了一番还是接了过来,那面具做得极其精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摸上去竟觉得隐隐有几分凉意,一张面具自下而上遮住了全脸。

“真是……多谢您了。”容怀恕当即带上了面具,终于脱下了斗篷,整个人都觉得清爽了起来。

“果然,王爷做什么都是好看的。”丁沦忍不住说道。

当年自己无意间看见过王爷斗篷下的面容便忍不住这样想,他的确是未曾见过那样好看的人,可真正让丁沦觉得王爷这个人可靠的,是后者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