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臣

第88章可以攻玉

延顺四年春

一个人急急地跑进东宫,跪在地上哆嗦着说道:“殿下,先太子……找到了。”

坐上面的人写着字的手一抖,纸上已然出现了一点墨迹,微微蹙起眉头,他轻叹一口气,缓缓将手中的纸拿起,捏成一个纸团随意地扔在地上,又拿起一张纸平铺好才满意地笑了笑。

“在哪儿找到的?”

那个探子听见这句阴冷的声音,禁不住颤了颤后才回答道:“沙井镇,先太子身边好像还跟着一个人,看模样是当年的那个言清。”

半晌他没有听见对方再说话,只好垂着头,汗一点点从额头上掉下来砸在地上。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他心下一松,抬起手忍不住擦了擦汗说道:“回殿下,只有属下一个人看见了,那镇子偏远,正巧是属下的故乡,故而才能找到。”

对方站起来缓缓走到自己面前,他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眼神冰冷。

突然他觉得自己头上被什么抚摸,想了想可能是殿下的手,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你做得很好。”他听见殿下说道:“去吧,去曹总管那儿领赏。”

他连忙起来谢过对方,走到门口像是感觉到什么侧了侧身,却感觉到自心脏处传来疼痛,他用尽力气转过身,看着自己效忠的主子,后者那张不像人间有的面容上尽是冷意。

容乐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地上的尸体,眉头跳了跳看着对方说道:“殿下,这个人是……”

笑了笑,容怀恕看着容乐,两年过去,后者脸上已经褪去了青涩,看上去沉稳可靠。

“他是找到了容叙言,可差点杀了后者。”容怀恕眼中带了几分冷意。

容叙言两年前假死,言清也趁乱出了城,借的是谁的手他不知晓,这么多年他也未曾找到过幕后主手,那个人好像一步步推着自己往太子之位上走,也一次次帮着自己企图扳倒屈意正。

就连死去的那个侍卫想杀了容叙言,也是那个人通过书信告诉自己的,况且告知自己容叙言现在无碍。

那个人到底什么意思……

叹了口气,容怀恕抬眼看容乐:“怎么了?容音找到了吗?”

摇了摇头,容乐一脸凝重地说道:“没有,不过属下此次去欲族,发现欲王好像……性命垂危。”

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容怀恕问道:“怎么回事?”

宋无涯如今在翰林院中担任院长一职,而祁听游也曾就着欲族名义见过前者,这还是在一年前,这一阵日子过来他没有听说祁听游有什么动作。

“属下去欲族王宫时,王宫内死气沉沉的,据白殊将军说,欲王好像得了不治之症。

容怀恕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对着容乐说道:“尸体清理干净,继续查容音去了哪儿。”

看着容怀恕的背影,容乐抿了抿唇,眼中满是担忧——这两年过来殿下一直在找证据去扳倒屈意正,甚至单枪匹马去了晋阳世家,去了那儿才知道晋阳世家的大小姐已经去世,回来后便变得喜怒无常。

而且……殿下和镇北侯的关系在一年前已经冷到了冰点,镇北侯那边倒是一直帮着殿下,可殿下好像不太领情的样子,反而对着东宫中的人吩咐,镇北侯来了一律不见。

殿下已经很久没有踏实地睡过觉了,总是到了半夜便惊醒,如此往复,朝中的太医也换了人,崔太医死的那一日殿下一滴眼泪也没掉,眼中的狠意几乎挡都挡不住,转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踹了屈意正一脚,屈意正修养了足足有半个月,由此二人结了仇。

这也是殿下这两年来唯一让众臣诟病的一点,其余的时候殿下完全是长恩太子的翻版,一模一样的温润如玉,可他知道,那些事情压在殿下心里,一日一日像菟丝草一般缠绕着后者,压得对方夜不能寐。

那边容怀恕出了门便看见容川泽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一时间他的心底柔软了些,上前问道:“回儿,你在这儿做什么?”

容川泽乍一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随后转过身看见容怀恕后一笑说道:“四哥,沈将军快回来了,他说回来了就带我去看花灯。”

他眼中像是有光,少年的纯粹一瞬间展现在容怀恕的面前。

无奈地笑了笑,容怀恕说道:“沈将军不是还在南部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容川泽高兴地仰起头说道:“父王特许他回来,因为欲族那边已经降服了,故而他才能回来。”

点了点头,看着容川泽,容怀恕忍不住逗逗他说道:“那你在府上乖乖等着就好,跑来四哥这里做什么?”

沈若江这两年安分得很,在外好好打仗,回来了也只是个容川泽说说话,在他面前也好言好语的,容怀恕想可能是他去了左琼门,替前者暂时镇守了一下南部的原因。

沈若江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容怀恕想起前者一直嘲讽自己的眼疾,却往他的府上一次一次送欲族那边过来的药材。

听说沈若江是因为争夺太子之位才一直针对他,只是到了现在,容怀恕觉得……前者已经放弃了做别的动作,慢慢竟也接受了他。

听言容川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容怀恕双眼放光:“四哥,你说我该给他准备什么东西好呢?”

容怀恕见他有目的性地看着自己,于是伸出手轻轻敲了一下后者的脑门说道:“惦记四哥的琉璃塔?”

琉璃塔是容怀恕从西部带回来的一件装饰品,浑身都是青色的,放在太阳底下还泛着清透的光,沈若江爱青色,第一次见那个东西就移不开眼。

笑了笑容怀恕说道:“这么喜欢他?”

容川泽自小便跟在沈若江身后到了现在,看向后者的喜欢几乎藏都藏不住,若不是频繁有人提醒容川泽,怕是又会被人拿去做文章。

“四哥别胡说。”容川泽连忙捂住容怀恕的嘴,想到后者不喜欢别人碰他连忙放下了手,有些局促地说道:“也不是喜欢,就是……”

他正在想就看见容怀恕一脸了然的神情,无奈地笑道:“四哥莫要告诉他,他可能,还不知道。”

他想着,等沈若江回来就告诉后者。

容怀恕笑了笑点点头,随后听见容川泽岔开了话题:“四哥,听说那个前朝太子和,和陆将军,占了西部?”

点点头,容怀恕眼中现出几分冷意:“西部梁州已然被吞噬殆尽,梁王容先别也消失在了梁州。”

容先别是容仇最小的儿子,才九岁便被封为了梁王,是柳子媚的儿子,原本一直在宫中待着,只去了封地一趟,便被反军掳了去,至今未归。

说起柳子媚,容怀恕从两年前便未曾同前者联系过,倒不是他不联系,而是前者似乎,有意断绝同他的关系。

容川泽想了想问道:“那,柳子媚不得恨死你啊……”

听言笑了笑,容怀恕有些好笑:“这话怎么说?”

“四哥你想想,那个反军是南易止,这……朝中好多人都知道你曾经,可是庇佑过那个人。”容川泽抿了抿唇有些担忧:“柳子媚和三皇子联合起来了,他们俩似乎最近又有什么大动作。”

皱了皱眉,容怀恕看着前方路过的宫人,想了想伸出手招呼过来说道:“劳烦你帮我去万倩宫去请一下,浣妃。”

说完容川泽就紧紧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转头就对那宫人说道:“不,你下去吧,太子记错人了。”

那宫女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他们,随后压下自己的疑惑退下。

容怀恕挑了挑眉看着他:“怎么了?为何要拦住本宫?”

带了些不争气的目光,容川泽看着容怀恕说道:“四哥你莫要这样招摇,若是她过来发起什么疯,推到你身上可怎么办?”

久久地看着容川泽不说话,容怀恕倒有些欣慰了——前者心性一直还像个小孩子,看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平日里只围着他和沈若江转。

听到这话,容怀恕禁不住摸了摸对方的头笑道:“你不用担心四哥,这些事四哥还是能分清的。”

半晌后容川泽皱着眉看着他说道:“四哥,我,我突然有些心口疼……”

微微一惊,容怀恕忙扶住他:“怎么,有没有事?”

好一会儿后容川泽脸色越来越苍白,竟然落下泪来,看得容怀恕心上一愣。

“四哥,我好疼……”容川泽迷迷糊糊地说道,到了最后竟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容怀恕连忙把他抱起来,容乐这时候正好收拾完,看到这场景顿时明白了,随手拉了个宫人,让后者去请太医便赶紧跑到容怀恕旁边问道:“殿下,他怎么了?”

摇了摇头,容怀恕面沉如水:“他身上,有蛊,还是母蛊。”他低头看着容川泽紧锁眉头——他的子蛊,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这些,到了几日后,沈若江的尸体出现在沈府后,便有了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