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难爱

第116章 虫蚀

人们都说,毒瘾发作时,如万蚁啮骨,万针刺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同人间的活鬼,詹语从前不信,可现在却是能够彻底体会到了。

身体里的每一个血管,都像是胶裹一样的坚硬着,膨胀着,下一秒就像有万千个虫子一样马上就要涌了出来。

詹语的皮肤带着一种病态的红润,蜡黄的发青的脸上,因为剧烈的痛苦而窒息出的红色,就像是祭奠的纸人脸上的红润,贴在了她的脸上。

“为什么,不给我?”

詹语痛苦的伸出手臂,去努力地试图勾住黑暗里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只是缓缓的往后退了几步,詹语就再也无力上前。

“大小姐,您不听话,我怎么能够给你呢?”影子里人说话极低,但是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可撼动的要挟。

詹语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顿时,腿上一块黑紫逐渐显露出来,只有疼痛才能让她短暂的从毒瘾里摆脱出来。

詹语微微开口道:“你来我们詹家这么多年,我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影子微微颤动,但是话语依然是冰冷无情的节奏,“你哥是待我不薄,可是我们又有谁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做事呢?你不也是嘛?”

听到这里,詹语再一次的陷入那种痛不欲生的折磨里,心脏开始剧烈的抽搐,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每一块皮肤都像是要皲裂开一样,先是痒再是麻最后到痛的想要扯烂身上的每一块皮。

詹语再一次的倒在地上伸出了手,嘴巴里模模糊糊的嘟囔着:“你给我……我答应你……”

那一刻,詹语终于懂得了什么叫身不由己,她想她的哥哥是一定会体谅她的吧,就算不体谅,事已至此,她也无能为力了。

“好……”

那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发黄的纸包,如喂狗一样的扔在了地上,詹语一看到那纸包,遍体鳞伤的身躯像是重获新生了一样,她两眼冒光,不知是凭借着哪一块的力气,飞速的冲了上去,拿开纸包,就把里面的白色粉末通通的往嘴里倒了进去。

黑暗里的影子,看见这样的一幕未免有些嫌弃,于是他背过身去对着詹语嘱咐道,“别忘了交代你的事情,不然下一次你连渣都不会有了。”

黑夜犹如魔鬼般,带着邪恶的笑容,将光明从天空中挤了下去,伸着无数的爪牙向无辜的人群里冲了过去。

抓到的人,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变成魔鬼的分身。

詹语第二天一早就梳洗打扮了起来,自从吸毒以后她的全身便经常红肿溃烂,这是吸毒后遗症的一种,可是即使詹语知道毒品的危害,每一次在清醒的时候都发誓不要再次复吸的时候,毒瘾发作的魔鬼都会根都不剩的把她的意志摧毁。

詹语十分小心的将眼下的乌青抹去,她不能再让她的哥哥发现她的任何异样。

换上了一个松快的休闲装,詹语便假装镇定的来到了詹凌枭的书房。

詹凌枭果然在此,詹语不知道为什么,詹凌枭从前些日子从京城回到北城开始,就发了疯一样的工作,即使是周末也会一早的就到书房研究股票走势。

“哥,你这么早就醒了。”詹语很小心的观察着詹凌枭的声色,生怕自己的计划再一次的败露。

此时的詹凌枭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他最近因为熬夜工作的气色也并不太好,隐约透出一些苍白,但是他的五官永远是那么精致,气质里总是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

因此,他还是那样的,依然能够让所有的背景在他面前都没有了任何存在的意义。

詹凌枭忧郁的神情里,带着一抹极其勉强的笑容,他强撑着这样的笑脸问道:“阿语,你是有什么事了吗?”

詹语的伪装,其实一点都不高明,只是詹语在詹凌枭面前就像是自带了一层保护膜,让詹凌枭从未质疑过她的神情。

“哥,你最近总是四处跑,也不怎么陪我了。”想了半天,詹语还是硬生生的挤出这样一句。

詹凌枭放下工作,走到詹语的面前,如往常一样,抚摸着她柔软稀疏的发丝道:“我们阿语长大了呢,以前哥只要一不在你的身边,你都要闹个不停。”

詹语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她鼓起勇气,终于张开了口,“哥,我想了,从前我做那些糊涂的事,都是因为我太闲了,再被坏人一窜弄就伤了哥的心,以后我不会了。”

詹语说这番话的时候,的确是带有三分真情,而她一想到自己再一次欺骗了詹凌枭的时候,她的罪恶感便密密麻麻的都爬到心尖上,让她止不住的泪落。

詹凌枭看到自己最心疼的妹妹流泪的时候,依旧架不住心疼,连忙把詹语日渐消瘦的身体抱在怀里,安慰她道:“好啦,阿语,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

詹语一边抽泣着,一边擦着眼泪低低的回应着,“嗯……”

待到詹语的情绪像是稍稍稳定了下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詹凌枭道:“哥,我还是决定要到詹延集团里工作,即使我待不住全天,我也去里面工作,你会同意的吧?”

“会。”

詹凌枭笑着摸着詹语的头,詹语笑容灿烂的一溜烟的跑开了。

只是詹凌枭并没有发觉,詹语回头的刹那,眼泪便立刻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哥哥竟然都不问我为什么,他就答应了,而我又做了什么呢?”

詹语心里这样想着,泪水便更如决了堤的江水般波涛汹涌。

这世界上的爱,最难让人去质疑的便是亲人之爱。

人们都说,亲人是最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人,亲人是最不可能欺骗自己的人。

然而社会百态,母亲杀害幼儿,父亲欺凌女儿,敲诈的,诽谤的,都慢慢日见不鲜,受害者一味的诉说,一味的寻求帮助,却往往都会被拒之门外。

人们很难相信亲人之间的背叛,所以亲人的伤害,就带了一层很厚的保护膜,可以在罪恶的边缘里为非作歹,又不能让他人轻易察觉。

等到人们最终发现的时候,往往已经为时已晚,偶有吱讶也终究会被逐渐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