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少年意气
或许应当先将李长胤这个乌鸦嘴赶下车去 ，他们才有可能平安到达晋阳。
马车已经没办法走了，这路上一时半会儿应当也不会有行人，恐怕也就只能在外面露宿一晚。
乘马车原本傍晚之前便能刀晋阳城内，现在走路是赶不及了。还不如原地休息一晚，等明天有人路过的时候，再顺路搭车车到晋阳去。
将马车停到路边，竹肃看了一眼马车后的行李，好多都没什么用处，更像是为了凑数塞上来的一样。这么多东西，也怪不得这马车会不堪重负。
李长胤买了许多干粮，打死他都不想再吃孤云慕煮的东西，那种东西吃多了，味觉会完全麻痹掉的。
今晚并不冷，不过枯草上仍落了薄薄一层雪，燕地冬天下雪是常事。马车里避风，加上又灌了几个汤婆子，也并不算冷。
竹肃将灯挂在马车上，靠在一边。那些拖累他们的行李也正好将寒风堵得严严实实，并不觉得寒冷。
此时李长胤倒是没有讲话本子，倒是讲起自己的事来。
“我师父老是拦着我不让我下山，若不下山，哪里碰到这样有意思的事。因为跟着一个特别倒霉的人，马车坏了，被困在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的经历，一辈子也没有几回。”
“你不说话没人会将你当哑巴。”竹肃说道。
李长胤伸了伸原本蜷缩在一起的腿，“你也太小气了，说两句怎么了。况且，我说得也是事实。”
孤云慕靠在另一边，静静听着，听到这些时，展眉一笑。
“长胤兄弟，为何尊师不让你下山。寻常门派传人都是要到江湖历练的，既然长胤兄弟继承了观澜剑，尊师却不让长胤兄弟出来，又是为何。”
“谁知道那老头子怎么想得。”李长胤说道：“或许是他老了，糊涂了，整天神神叨叨的，脾气却是越来越大了。要不是我趁着他闭关偷偷溜出来，不知又要闷多久，恐怕要等到我也变成老头子之后，才肯放我出来。”
“若不趁着少年意气，闯荡江湖，扬名立万。等老了才出山，早就被后辈按到沙滩里，怕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李长胤站起身来，然后头一下撞到了马车顶，他哎呦叫了一声，揉着脑袋重新坐下来。
屠英也被这一声巨响吵醒了，睁开眼睛，看向揉着头龇牙咧嘴的李长胤。
“你师父不让你下山，自然有他的道理。”竹肃说道。“而且闯荡江湖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不是这么想得吧。”李长胤说道。“你之前到尧山的时候，可是来请剑的，我怎么不见你一直在山门修炼，反而到尧山请剑。”
竹肃哑口无言，孤云慕笑吟吟的看着李长胤。“我倒是不知道，竹兄竟然还有这样一段狂放不羁的过往。”
“可不是，当年他负刀来尧山请剑，那时师父在闭关，便只有我来应战。当时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引得流云遏止，水断摧山......”
“他只出了五剑，便败下阵来，当真是辱没了尧山观澜剑的名号。”竹肃打断说道。
“那时我修炼的时间又不长，现在你敢不敢跟我再比。”孤云慕说道。“况且你又没赢了我师父，自然不算我尧山不行。”
“臧乐前辈功力可入冠绝，我那时输了并不意外。”竹肃说道：“你我是平辈，你只出了五招便输了，若我是臧乐前辈，怎么放心你下山来。”
李长胤虽然生气，但竹肃说得都是实话，也说不出什么，转过去，用毯子将自己盖了起来。
见李长胤不愿说话，竹肃也不再言语挤兑他，倒是孤云慕听得津津有味。
“想不到传言竟是真的，竹兄竟也有如此少年风流的时候。”
“我现在也并没有多老。”竹肃说道。“那时年少气盛，又是初入江湖，自然想要博得名声。”
曾经龙华刀初入江湖之时，曾前往江湖各大门派请剑，同辈之中，并无败绩。
“竹兄当真 是有趣，我越发不后悔认识竹兄了。”孤云慕笑道，灯火跳动，倒是映出几分真挚来。
竹肃闭上眼睛。“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若要我去江湖各大门派找麻烦，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竹兄现在是这样的心态，为何要管屠家的闲事呢？”孤云慕淡笑着问道。
“......你问得太多了，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孤云慕心底有些失望，但脸上仍是带着笑意。“好。”
屠英盖着被子，躺在孤云慕旁边，静静闭上眼睛。
翌日早上，从梦中醒来，外面生了雾气，浓雾笼罩，最多也只能见到方圆丈余。
这样大的雾，也不知道何时会有来往的行人。挂在马车前的灯已经燃尽，灯纸也被雾打湿，竹肃将灯摘了下来。
“这样大的雾，感觉除了我们，也没有人会出门了。”李长胤说道，从马车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
孤云慕和竹肃都没有答他的话，李长胤也并不觉得寂寞，回头去从行李中摸吃得。
“昨天已经在外面待了一晚上了，总不能今天还停在这里吧。既然没有车可以搭，不如直接走过去算了。”李长胤一面找吃的，一面说道。
不过他翻遍了行李，也没有找到干粮。
“不对，干粮呢？你们昨天晚上背着我吃光了？”
竹肃回了他一个“只有你才会做这种事”的眼神。
想想孤云慕和竹肃也并不是这样的人，屠英那么小的孩子就算在嘴馋也吃不了这么多。这倒是怪了，李长胤又将行李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这里到晋阳少说也有三十里。”竹肃说道。
“还有这么远，又有这样大的雾。”李长胤撇了撇嘴。“现在我们又没有吃得，也找不到过路的车马。”
“饿一顿不会怎样，而且你昨晚吃得还那么多。”竹肃说道，他跳下马车去。马车昨天已经看过了，轮毂已经完全断了，就算是有备用的车轮也是走不了的。
孤云慕也从马车上下来，方才他一直都没说话，此时倒是开了口。
“竹兄，你听。”
竹肃听他这样一说，便屏息凝神，在浓雾之中，似乎有铜铃声。
这样大的雾气按理说不应当会有行人，但那铜铃声却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从浓雾之中，渐渐出现一个影子，伴随着铃铛的轻响，影子的轮廓渐渐清晰，是一辆牛车。
赶车的人带着斗笠，斗笠压的很低，赶着车从他们旁边路过。
竹肃看着赶车的人，神色也戒备起来，便见李长胤从马车中钻出来，见到旁边的牛车，兴奋的打了个招呼。
“老乡，您是到晋阳去吗？我们马车坏了，不知道能不能捎我们一程。”
竹肃顿时在心里骂了一句，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了，但赶车的人只是慢慢转过头来，看了他们几个一眼。
不仅是斗笠，就连脸也是用布巾盖了起来。李长胤又好像是根本没有注意面前这个人的怪异之处，反而还继续说道。
“我们已经在这里困了一夜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今早又是这样大的雾，恐怕除了您以外也没有别的人走了，您就捎上我们一程吧。”
赶车人眼睛又重新回到自己面前的缰绳上。
“你们人太多。”
李长胤看了一眼牛车上的货物，只装了半辆车，便又厚着脸皮开口说道。“老乡，拜托您行个方便吧，我将这匹马送给你。”
赶车人眼睛落在李长胤身上，在斗笠的阴影之下，竹肃看不清他的眼神。
“好。”
赶车人答应下来。“不过你们不要动我的货。”
“多谢老乡了。”李长胤说道，乐呵呵的跳上牛车，又对着竹肃招了招手。
竹肃有些无奈，低头问了孤云慕一声，孤云慕只是笑着点头。
“既然长胤兄弟已经说好了，那我们便上去吧。”
牛车速度自然比马车慢上许多，也不好将马套到牛车前，就只能将马匹拴在车后面。牛车上拉的货是一些萝卜，装得满满当当，从袋子里溢出来。
李长胤带着屠英毫无忌讳的坐了上去，竹肃和孤云慕收拾好必要的行李之后，才上了车。
牛车就算加上他们四人也并不吃力，李长胤自来熟，隔着货跟赶车人唠起家常。赶车人并不想搭理他，只是低头赶车。
但凡不是聋子，都会觉得李长胤聒噪，赶车人不愿搭理他也是正常。
孤云慕同竹肃坐在李长胤旁边，靠着一袋萝卜。
走了一段路之后，雾散了许多，至少能看清道路。牛车依然是伴着铃响缓慢前行，而孤云慕却靠到竹肃边上，轻声对竹肃说道。
“竹兄，你看着是什么。”
他指尖捻着一些黑土，应当是从旁边的袋子上掉出来的。竹肃凑近闻了一闻，心里就已经清楚了大概。
竹肃将孤云慕的手压了下去，手指在孤云慕手心写了字。
“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