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条件
朝阳灿烂，映着东方一片红光，不知是未熄的火焰还是腾升的朝霞，又或者两者皆有。李长胤出去看了看，火已经完全扑灭了，半条街都烧成了焦黑的废墟，坍塌的屋舍，哭泣的母亲，以及从废墟中抬出来，面目全非的尸体。
李长胤 回来的时候，一概之前没心没肺的笑容，脸上是他平日里少见的沉痛。
竹肃也并没有去打扰他，不用李长胤说，从昨夜的声响和火光他也已经可以想到那将是怎样一副景象。他并不太想去看，孤云慕也派人去城门看了看。
一如他们所料，整座城已经戒严了。正在严查导致这起爆炸的元凶，现在若是想要出城，得要晋阳府官批准盖章才可以。
不过这个流程十分繁琐，竹肃也并不想和晋阳的府官打交道，听到孤云慕这样说的时候，也只是这样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晋阳多留一段时日也并非是不行，但是这追查元凶，谁知道要查多久。若是查个十天半月，对他们的行程也耽误太多。江湖上知道破天经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会像嗅到尸体的兀鹫一般聚拢过来。
孤云慕淡淡喝着茶，“竹兄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或许在那里，有出城的办法。”
竹肃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孤云慕起身，李长胤虽然方见过那般惨剧心情沉重，但听了孤云慕的话，也是要跟过去的。
街上人心惶惶，官兵也盘查的紧，但孤云慕指的那条巷子却仿佛完全与这种惶恐隔绝，醉生梦死，纸醉金迷，是晋阳最繁华，也是最庞大的销金窟，赌场，青楼，都在此处。
这样的地方，也并不少见拿着刀剑的江湖人，凶神恶煞的站在街边，或者是搂着美女喝着酒，眼睛却落在竹肃他们身上。
孤云慕的脚步在一家赌场门前停下，竹肃抬头看去，门口挂着一副对联。
三百六行此道恒富，取财无道君子莫来。
当真是直白的对联，里面却是人声鼎沸，叫赌之声就算是在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进了门，便有伙计迎了上来，孤云慕只是递了一张帖，伙计见了帖后，毕恭毕敬的对着孤云慕行了个礼，将孤云慕一行人引到二楼，给他们上了茶。
“几位稍等，我叫掌柜过来。”
李长胤透过栏杆望着楼下，楼下十分热闹。在竹肃看来，就只是乌烟瘴气。
“你若是不想连裤子都输掉，就不要想着下去玩了。”
竹肃喝了口茶，看穿了李长胤的心思。
李长胤默默的坐回原地，但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辩驳道。
“就玩一小把。”
“这里是允许出千的。”竹肃又说，“只要你的本事足够大，便可赢过庄家，但据我所知，在这赌庄中，再高明的千数也赢不过庄家。”
“看来这位兄台对我们庄子很是了解。”一个声音传来，竹肃抬头，便见一个人掀开帘子，站在门口。一双凤眼将坐着的三人扫过，然后又开口。“打扰各位了，我可以进来吗？”
“轻便。”竹肃说，就看见他走了进来，在桌子的另一面坐下。
“在下裴珩，是这家店的掌柜，见过诸位。”他行了个礼，之后又从袖子里拿出方才孤云慕的那张帖子出来，放在桌上。
“紫阳帖，诸位想必不是来玩的，不知是哪位兄台下的帖，又是要办什么事。”
“我们要出城。”孤云慕开口说道。
裴珩凤眼微抬，落在孤云慕身上。“几人？”
“四人。”孤云慕回答，他倒是少有的脸上没带笑，但神情中仍是带着慵懒。
“那不知几位是走明路，还是暗路。”
“明路是什么？暗路又是什么？”竹肃问道。
裴珩的目光从孤云慕身上移开，落在竹肃脸上，微微停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明路，自然是光明正大带着官牒走出去，不过现在风头紧，官府文牒少说也要三天才能签好。出了这样大的事，就算是有文牒，也少不了层层排查。”
“那暗路呢？”
“暗路的话，明天几位便可出城，不过是跟着货物一起出去，不过相比明路，要价也要高出许多。”
裴珩说道。
“要多少？”竹肃看着他。
裴珩只是伸手比了个手势。
“千？”
“万。”
竹肃站起身来，裴珩只是眯着丹凤眼，转向孤云慕。“这位公子觉得价格可还合适？”
“若是战时，自然是合适的。”孤云慕浅笑着说道。“不过现在只是一场爆炸而已，过不了几天便会解了戒严，对我们来说不过耽误几天的行程。可对阁下来说，只是不挣或者挣少而已。”
“我要价自然有要这个价的道理。生意嘛，我这全庄上下的兄弟可是有饭要吃，有家要养。况且......过几天不仅不会解了戒严，反而会盘查更为紧张，到时候别说是暗路走不通，就算是明路，也难走的很。”
“你这样说，是知道什么？”竹肃问道。
“买消息是要另外收费的。”裴珩说道。“龙华刀何不坐下说话，生意自然是要谈的，双方开出合适的价码，和气生财。”
竹肃看着他的脸，并未从他的神色之中读出什么其他的情绪，又重新坐下。
“你说吧。”
裴珩又看了眼孤云慕，孤云慕正喝着茶，似乎并没有再听他们说什么。
“正如这位兄台所言，对我们来说，少挣点也是可以，毕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龙华刀，卖您一个人情，对比这个价钱也是赚得。”
李长胤听着裴珩说话，一概方才无聊的神色，反而目光炯炯的看向裴珩，将背上的观澜剑摘了下来放在身边显眼的地方。不过并没有引起裴珩的注意，裴珩只是看着竹肃。
“我从不欠别人人情。”竹肃说道。
听他说完，裴珩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便提一个要求，若阁下能办到，我自然会将阁下出城的手续办好。”
“这晋阳城中，还有你做不成的事？”孤云慕将茶杯放下，笑吟吟的说了一句。“若只是开官府的文牒，我自然也有办法。来找你，不过是卖你一个面子，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裴珩倒吸了一口气，一双凤眼带了些愠色，但嘴上仍是挂着笑。
“我平生最讨厌你这种人。”
“巧了，我也是。”孤云慕也是淡淡笑着。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裴珩脸上是什么表情。“你说吧，竹兄，你也可以拒绝，他不敢不帮我们办。”
裴珩脸上带着愤怒，又是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怒色压了下去。
“事情对龙华阁下来说只是小事，还请龙华阁下替我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竹肃看着他。
“什么东西我不能说，位置我写在这里。”裴珩从袖子里掏出信封，放在桌上，往前一推。
“既然你已经知道位置了，还拿不到吗？”孤云慕问道。
而裴珩只是叹了口气。“拿不到，我反而折了许多兄弟在哪里。”
“守军众多？”
裴珩摇了摇头，“不是，只有一人。但那人是，四象宗师。”
“所以，你才要我去。”竹肃说道，拿起了信封。
“是。”裴珩说道。“若阁下拿到了那样东西，莫说是出城这种小事，只要竹兄开口，裴某万死不辞。”
“这样东西这样重要，那自然是要有个何事的价码，你既然是生意人，将自己的筹码这样亮出来，可是谈不成生意的。”竹肃手指夹着信封，透过光，可以看见信封之中的信笺。
裴珩没有说话，竹肃撕开了信封。
“不过我从来未曾与四象宗师交过手，倒是想要会会。”
李长胤听说有四象宗师在晋阳，自然也是跃跃欲试，不过在场三人仿佛都无视了他一样，或许孤云慕除外，他根本看不见如坐针毡的李长胤。
“竹兄，竹兄，我可以去吗？”李长胤探出半个身子来。
竹肃给了他一个眼神，李长胤悻悻坐了回去。
裴珩并没有介意，只是端起茶杯。
“除了四象宗师之外，还有两处机关，还请龙华阁下注意。一是琉璃火，二是紫云烟。”
“知道了。”竹肃说道，又站起身来。“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将一切都准备好，我们出城的文牒，还有给我的报酬。”
“那是自然。”裴珩说道。“希望阁下一切顺利。”
“竹兄早去早回，我与长胤兄弟就在这里等竹兄了。”孤云慕笑着，一手按住躁动的李长胤。
江湖之中，佼佼者众。仙道人不撰冠绝榜后，除了几位以兵器名贯江湖之外，高手分四品，四品之上，为四象宗师。
竹肃拆开信封，取出信笺，信笺上只些了一个地名，斩月楼。
看了这个地名，竹肃大概可以猜到守在斩月楼的那位四象宗师是谁了。
斩月楼在晋阳城中无需寻找，晋阳城西北，有楼高逾百尺，手可摘星，便是斩月楼。
竹肃站在门口，望着紧缩的大门，拔刀一斩，门上铜锁应声而断。与此同时，原本在昏暗楼中的老人睁开了眼睛，透过窗缝，看见了站在门口提刀的竹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