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群山莽然
“哎!听说了么？”
“嗯？”
“冰峪沟那边把沟里的老百姓都给撵出去了，然后建大坝憋水，还要整什么东北的小桂林。”
“……”
佟澈只能无语，有些事儿既然你发表了意见也对事实的改变毫无用处，那你说它还有什么意义呢？
两个人的这顿饭吃得稍稍有些沉闷，往往都是杨帅话多，佟澈话少。简单说了一会子话儿，由于杨帅是来丹东出差的，找佟澈蹭饭纯粹是顺道拐了那么一趟，这个借口使他尽可能地早早逃跑了——坐得越久，就会使他对佟澈感到越陌生。这不已经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佟澈了！虽然他也会笑，配合着杨帅也能在聊到上学时候的一些往事中，适时地插那么两句，但至始至终杨帅都感觉到，在那张微笑着的脸下面，分明藏着的是一颗冰冷的心。那颗心好冷，冷到开始让杨帅都感到背后凉飕飕的！也许这是错觉？杨帅觉得自己对老同学不该这么胡思乱想，又或是因为自己曾经也做过几年的“艺术大梦”，所以多少有点神经质吧！
佟澈打车送走了杨帅，一片银杏树叶悄然飘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抬头望了望金黄色的层层密叶缝隙之间，露出来的是那块湛蓝湛蓝的天。“又是秋天了！”佟澈低下了头，老人们说秋天凄冷，万物萧煞，是因为旧社会那阵，判死刑的人都是秋后问斩；而春天，因为万物复苏，需要仁和宽义以顺天时，所以大多时候的特赦也是在那个时候。是故秋天，大多上了岁数的人都会隐隐觉得有些难受。虽然佟澈并不感觉冷，但习惯性的还是紧了紧冲锋衣的上衣领，压低帽子走上了站前的“黄金大道”。命运弄人啊！杨帅早已经不画画了，预料之中地踏上了仕途，而佟澈平日里提笔也非为了专业需要，纯粹是聊以抒怀罢了。一切的一切都改变了太多，太多……但是秋，依旧不还是那个秋么？他抬起胳膊扫了一眼腕上的那块美国切斯杜瑞，跟一般网购的破烂货不同，他的这块是真正瑞士本厂限量定做的好玩意儿。戴着它，就像是一个无比可靠的朋友，令佟澈倍感安心。
并不是佟澈不爱国货，实在是因为现在的他对那种狭隘的民族主义感到无比乏味。曾经看到很多炽热的年轻人冲到日本领事馆和美国领事馆前表达义愤填膺的爱国情绪，对此，他总保持一种默然，既不反对也不赞成，也许是经历的太多了？使得他对人世间好多的事情见鬼不怪，心也异常的冰冷了许多。就如同刚才跟杨帅的相聚，从某种层面来说，纯粹是为了应付差事，以他那颗渐渐冰冷的心，对友情，对一般意义上的情感都开始有些淡忘了。
认了认路，走到靠锦江山大门，山上街的一处墙角他站了下来。
没一会的功夫，一辆毫不起眼儿的红色桑塔纳停到了路边，副驾驶车门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的人发了一个只有佟澈才能看得懂的信号。用眼角的余光瞬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以后，佟澈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车旁，自自然地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随即车启动了。
坐在后排座位，佟澈开始闭目养神，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尽可能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休息。虽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明眼人都知道佟澈的警惕性，完全是常人所无法比拟的。
前面副驾驶座位的人没有回头，他看了看反光镜里的佟澈，轻声问道：
“都安排好了？”
“……”
“你的话总那么少？”
“……”
车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行驶了一会，司机一转方向盘，车从桃源立交桥折向了滚兔岭方向。
佟澈抬起头看向了车窗外，这个时节的山已经变得五颜六色，这非但没有让佟澈感到心旷神怡，反而不禁觉得有些无限凄凉。
“我，还能回来吗？”佟澈依旧看着窗外。
前面那人的肩膀微微一震，好像颇为惊讶，拧转身子看向佟澈的眼神中，有一抹异色一闪而过，随即，他的身体又转了过去并没有回答佟澈，或许是这个问题不该问吧。佟澈的眼瞳微微向前面的这个人移了一下，又再次看向了窗外。
“是一次不归路么？”
佟澈在心底里轻声地问自己。
这几年来，佟澈总很少想那些情感深处被掩埋起来的很多东西，甚至是姓名都快要忘了，但是此刻却仿佛被秋风撩拨起来的一样，乱纷纷地都飘了起来，在他看来这可能是一种将死的征兆。
“她们，还有他们都会过得很好吧？”至少佟澈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人，还能重新来过么？沾上了血的手，还能再洗净么？冥冥之中，他似乎总觉得自己的生命会在前方的某个地方终结，而且死神就那么静悄悄的等着他。佟澈这时候才发现，有的时候对死，竟然感觉到无比期待。
车窗外面向后消逝的山体，跟冰峪沟入口的那面山形多相像啊！佟澈歪着头仔细地回忆着那些莽莽群山的样貌，和自己曾经在那里纵情快意的点点滴滴……
方才听到杨帅谈论的消息确实让佟澈感到无语。沟里面那些佟澈留下足迹的很多地方，现在已经沉在水底了吧！嗯，还有那件有趣的事儿，至今仍然让佟澈百思不得其解，老人们说那是个征兆，可到底是什么征兆呢？
……
“好一片大山！”
佟澈站在他们住宿的地方院子门口，叉着腰如是感叹。自小，佟澈就喜欢大山，喜欢山巅之上吹起的劲风。当然，跟后来佟澈到过的许多地方来比，这片山就显得小多了，但无论是哪个地方，佟澈都再也没有如此毫无负担地投身其间过。屋顶上的袅袅炊烟已经升起，灶房内的锅铲叮当作响，这让经历了旅途颠簸的每个人，都对这顿饭充满了无比的期待。房东李老师看到大家的饿死鬼相儿，干脆让老伴儿和儿媳妇儿又多做了半锅的大米饭，然后在屋檐下和佟澈的带队老师老林亲切地唠着家常，还有上年来这儿的许多往事。
突然，佟澈在视野中发现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现象，绝对是生平所未曾见。如果不是他的目力迥异于常人，还真不容易看到这么精彩的画面。
“嗯？”
“冰峪沟那边把沟里的老百姓都给撵出去了，然后建大坝憋水，还要整什么东北的小桂林。”
“……”
佟澈只能无语，有些事儿既然你发表了意见也对事实的改变毫无用处，那你说它还有什么意义呢？
两个人的这顿饭吃得稍稍有些沉闷，往往都是杨帅话多，佟澈话少。简单说了一会子话儿，由于杨帅是来丹东出差的，找佟澈蹭饭纯粹是顺道拐了那么一趟，这个借口使他尽可能地早早逃跑了——坐得越久，就会使他对佟澈感到越陌生。这不已经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佟澈了！虽然他也会笑，配合着杨帅也能在聊到上学时候的一些往事中，适时地插那么两句，但至始至终杨帅都感觉到，在那张微笑着的脸下面，分明藏着的是一颗冰冷的心。那颗心好冷，冷到开始让杨帅都感到背后凉飕飕的！也许这是错觉？杨帅觉得自己对老同学不该这么胡思乱想，又或是因为自己曾经也做过几年的“艺术大梦”，所以多少有点神经质吧！
佟澈打车送走了杨帅，一片银杏树叶悄然飘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抬头望了望金黄色的层层密叶缝隙之间，露出来的是那块湛蓝湛蓝的天。“又是秋天了！”佟澈低下了头，老人们说秋天凄冷，万物萧煞，是因为旧社会那阵，判死刑的人都是秋后问斩；而春天，因为万物复苏，需要仁和宽义以顺天时，所以大多时候的特赦也是在那个时候。是故秋天，大多上了岁数的人都会隐隐觉得有些难受。虽然佟澈并不感觉冷，但习惯性的还是紧了紧冲锋衣的上衣领，压低帽子走上了站前的“黄金大道”。命运弄人啊！杨帅早已经不画画了，预料之中地踏上了仕途，而佟澈平日里提笔也非为了专业需要，纯粹是聊以抒怀罢了。一切的一切都改变了太多，太多……但是秋，依旧不还是那个秋么？他抬起胳膊扫了一眼腕上的那块美国切斯杜瑞，跟一般网购的破烂货不同，他的这块是真正瑞士本厂限量定做的好玩意儿。戴着它，就像是一个无比可靠的朋友，令佟澈倍感安心。
并不是佟澈不爱国货，实在是因为现在的他对那种狭隘的民族主义感到无比乏味。曾经看到很多炽热的年轻人冲到日本领事馆和美国领事馆前表达义愤填膺的爱国情绪，对此，他总保持一种默然，既不反对也不赞成，也许是经历的太多了？使得他对人世间好多的事情见鬼不怪，心也异常的冰冷了许多。就如同刚才跟杨帅的相聚，从某种层面来说，纯粹是为了应付差事，以他那颗渐渐冰冷的心，对友情，对一般意义上的情感都开始有些淡忘了。
认了认路，走到靠锦江山大门，山上街的一处墙角他站了下来。
没一会的功夫，一辆毫不起眼儿的红色桑塔纳停到了路边，副驾驶车门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的人发了一个只有佟澈才能看得懂的信号。用眼角的余光瞬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以后，佟澈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车旁，自自然地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随即车启动了。
坐在后排座位，佟澈开始闭目养神，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尽可能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休息。虽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明眼人都知道佟澈的警惕性，完全是常人所无法比拟的。
前面副驾驶座位的人没有回头，他看了看反光镜里的佟澈，轻声问道：
“都安排好了？”
“……”
“你的话总那么少？”
“……”
车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行驶了一会，司机一转方向盘，车从桃源立交桥折向了滚兔岭方向。
佟澈抬起头看向了车窗外，这个时节的山已经变得五颜六色，这非但没有让佟澈感到心旷神怡，反而不禁觉得有些无限凄凉。
“我，还能回来吗？”佟澈依旧看着窗外。
前面那人的肩膀微微一震，好像颇为惊讶，拧转身子看向佟澈的眼神中，有一抹异色一闪而过，随即，他的身体又转了过去并没有回答佟澈，或许是这个问题不该问吧。佟澈的眼瞳微微向前面的这个人移了一下，又再次看向了窗外。
“是一次不归路么？”
佟澈在心底里轻声地问自己。
这几年来，佟澈总很少想那些情感深处被掩埋起来的很多东西，甚至是姓名都快要忘了，但是此刻却仿佛被秋风撩拨起来的一样，乱纷纷地都飘了起来，在他看来这可能是一种将死的征兆。
“她们，还有他们都会过得很好吧？”至少佟澈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人，还能重新来过么？沾上了血的手，还能再洗净么？冥冥之中，他似乎总觉得自己的生命会在前方的某个地方终结，而且死神就那么静悄悄的等着他。佟澈这时候才发现，有的时候对死，竟然感觉到无比期待。
车窗外面向后消逝的山体，跟冰峪沟入口的那面山形多相像啊！佟澈歪着头仔细地回忆着那些莽莽群山的样貌，和自己曾经在那里纵情快意的点点滴滴……
方才听到杨帅谈论的消息确实让佟澈感到无语。沟里面那些佟澈留下足迹的很多地方，现在已经沉在水底了吧！嗯，还有那件有趣的事儿，至今仍然让佟澈百思不得其解，老人们说那是个征兆，可到底是什么征兆呢？
……
“好一片大山！”
佟澈站在他们住宿的地方院子门口，叉着腰如是感叹。自小，佟澈就喜欢大山，喜欢山巅之上吹起的劲风。当然，跟后来佟澈到过的许多地方来比，这片山就显得小多了，但无论是哪个地方，佟澈都再也没有如此毫无负担地投身其间过。屋顶上的袅袅炊烟已经升起，灶房内的锅铲叮当作响，这让经历了旅途颠簸的每个人，都对这顿饭充满了无比的期待。房东李老师看到大家的饿死鬼相儿，干脆让老伴儿和儿媳妇儿又多做了半锅的大米饭，然后在屋檐下和佟澈的带队老师老林亲切地唠着家常，还有上年来这儿的许多往事。
突然，佟澈在视野中发现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现象，绝对是生平所未曾见。如果不是他的目力迥异于常人，还真不容易看到这么精彩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