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还是你牛
春节依然是个梅雨天，无孔不入的雨粉考验着每一个出行人的意志，广东最难捱的就是这种湿冷，天气预报说空气湿度98%，那是客气，全世界潮呼呼的都给水分子浸透了，衣服永远水滴滴，阴寒湿气穿透到每一个细胞里，室内室外都不带一丝暖意，让人从心底里发冷，外地人肯定受不了，本地人也很难顶。只有各种各样的细菌、真菌、霉菌充满了欢欣，在所有的地方拼命地展示它们旺盛的生命力。这日子，宅在家里发霉，泡在外头倒霉。
龙泉原本约了牛王一起去拜年，牛王是龙泉的发小，小学的时候两人的家就打对面，两家的老人是街坊，两家的父母是同学，两人从小玩到大，架也不知打了多少。牛王神高神大，力气上占点便宜，单打独斗，吃亏的往往是龙泉，所以龙泉斗智不斗力，就学康熙打鳌拜，招呼一众小兄弟，一拥而上实行群殴，管他什么第一勇士，照样将他打到连他妈都不认识。最经典一次，小龙做操踩了蛮牛一脚，蛮牛狂性大发，撞了小龙个跟头，不甘示弱的小龙纠合了班上最难缠的几个整蛊专家，潜伏在蛮牛放学的路上，来一出桃谷六仙大战牛魔王，捉手的捉手，捉脚的捉脚，活生生把牛魔王扔进垃圾车里，差点让这家伙变了肥料。不过不打不相识，架打多了，交情也就打出来了，两人成了沙煲兄弟，哥俩也有缘分，同学做了八年，注意！是同学，不是同志，别恶心。平日这个家伙还是很讲义气的，谁知这回很不靠谱，伸出头到外面看了看纷纷扬扬的雨点就面有难色，口中却还振振有词：“我思想斗争了一晚，老爸老妈养大我不容易，大年节,我还是在家守岁，陪陪爸妈，做回孝子贤孙，兄弟你不如就加双筷子，留家里一起打边炉，咱哥俩吹上两瓶，多亲近亲近，要去串门请自便，不要搞我。”
龙泉也不是易与的主，说好的事岂能话变就变，让这家伙一双筷子、两句话就可打发掉。如果牛王醒目点，认错在前，请客在先，起码请吃个应记云吞面，大家顺势下坡，也就罢了。之所以强调应记云吞面，因为这是古城的招牌小吃，手工压的面，弹牙而有嚼劲，大地鱼干和虾子熬成的汤底，浓而不腻，鲜汤热面，锁定了这一代古城人对美食的集体回忆，绝对不是今天的味精拉面所能比拟。没想牛王这家伙没有一点诚意，居然抬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给他上点眼药估计他对形势看不怎么清。龙泉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直接找上他老爷子添油加醋告了一状。牛老爷子自然谆谆教导这小子做人要厚道，要言而有信，对朋友更应该讲一句是一句。训得牛王灰头土脸，哑口无言，只好乖乖穿上雨衣跟龙泉出去了。出门时趁老爷子不在意，恶狠狠对龙泉比了一中指。
肥妹跟牛王是邻居，就住他们楼对面。龙泉是个急性子，也不管下雨不下雨，直接跑过对面用力捶门，牛王磨磨蹭蹭，满心不情愿地跟在后面，应门出来的是肥妹的妈妈，可能听见有人把门敲得震天价响心中已是老大不高兴，开门看见龙泉穿着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一头乱发，满身泥水。大概以为是哪儿冒出个民工来发新年财的，于是大喝一声：
“你是什么人？”
龙泉一向和肥妹开玩笑惯了，百无禁忌，兴冲冲的擂门，从没考虑她家里人有什么反应，冷不防听到一声断喝，感觉撞上了长坂坡桥头的猛张飞，登时吓得跳了一跳。心里已转过了跑路的念头，回头见牛王施施然地走上来，对肥妈笑嘻嘻的恭喜道：
“阿姨新年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咦，这牛王刚才还拜神不见了鸡似的唉声叹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嘴甜舌滑，彬彬有礼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再看肥妈眼睛都笑成了心型，敢情是外母看女婿，口水流一地。
“小牛啊，是来找阿心的么？她在房里呢，阿心，小牛来看你了。”
肥妈一边向里边叫了一声，一边客气地让牛王进屋，只是很不放心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跟在后面的龙泉几眼。
“人比人，气死人，这牛王也就是五大三粗一副蛮牛相，除了论斤卖占点便宜，看不出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人家肥妈的态度明摆着，难道我那么样衰？”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龙泉只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从小到大说得滚瓜烂熟的那几句陈词滥调也烂在肚子里了。还好阿心走出来了，一眼看见牛王后面的龙泉，原本淡淡的面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稀客！前辈光临，小女子蓬荜生辉！”
熟悉不过的开玩笑语调，一如既往的调侃语气，驱散了罩定龙泉全身那种不自在的寒气。也奇怪，半个月不见，小肥妹出落成大姑娘了。脸上消去了婴儿肥，梨涡浅笑，眼睛里一闪一闪的，秋波潋滟，硬刺刺的刷子辫散开了，剪成一个赫本头，清爽得来带着几分妩媚，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丽。龙泉小小地晕了一下浪，当然还是分得出东南西北的，起码能清楚地意识到肥妈就在旁边，所以也不敢胡言乱语。趁着肥妈去倒茶，低声向阿心说明来意，邀她一起串联。阿心倒是一脸跃跃欲试，只是看向肥妈的眼神有些犹犹豫豫。龙泉轻轻踢了牛王一脚，这小子即时醒水，一本正经地对肥妈说：
“阿姨，今天我们班约好给老师拜年，时间紧，就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管肥妈愿不愿意，就和龙泉一左一右把阿心绑架出来。原来阿心家教极严，放假了也难得出来潇洒一次，一路上阿心还在担心：“我妈很紧张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数落起我来就没完没了，其实我要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会很不好意思。但给妈妈在饭桌上当着全家的面一唠叨，我特别受不了，你们没听过她的紧箍咒，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冲回房间，锁起门来做鸵鸟。”
牛王是个神经大条的，听了阿心的话，一脸狐疑：“不会吧！我觉得你妈妈挺好说话的。”
龙泉微微一笑，接上牛王的话：“那是，那是。我觉得阿心你妈妈对牛大公子是挺好说话的。”
阿心的脸成了红富士，似嗔似怨地盯了龙泉一眼：“你少说两句不行吗？你不说话又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收到封口令龙泉故意憋着不说话，三个人和辣椒、虎子她们一伙，先到学校给老师拜完年，然后在多多家中聚齐。多多家够大，客厅差不多有五十平，够十几二十人开派对。这下热闹了，打麻将的，玩扑克的，跳舞的，下棋的，搞成个欢乐嘉年华。
阿心和牛王在一边下象棋，阿心眼看着不行了，但就是死不服输，玩起了长将作和的无赖手段，惹得牛王性起，粗着脖子在那里呱呱叫。阿心借头借路将龙泉从牌堆里拉出来，让他评评理，说说棋规是不是长将不变作和。
龙泉故意逗逗这小女子：“刚才谁让我少说两句的？怎么现在又叫我说啦！叫我说就说，叫我不说就不说，我不是很没面子?”
阿心嘟起小嘴：“小气鬼，爱说不说。”
牛王竟然充起牛B：“阿泉，就算你当她军师，不耍赖也死定定。”龙泉敲了一下牛王的脑袋：“就凭你这脑瓜子？”转过身对阿心笑咪咪：“阿心，你也不用跟他讲棋规，这么深奥的东西，谅这蛮牛也听不明，你只要”鄙视了牛王一眼，作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小肥羊乖乖地把耳朵送到大灰狼嘴边。龙泉如此这般地指导一番，说完还故意在阿心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小阿心的脸一下子从耳根红到了腮边：“坏人，就会欺负我，偏不听你的。”嘴里是这么说，手中的棋子却依足龙泉的锦囊妙计，脑袋一根筋的牛王又怎敌满肚子坏水的龙师爷，三下五落二被剥了个光猪。
牛王泪奔了，赢了棋的阿心倒对着棋盘若有所思。龙泉也不知她想什么心事，笑着对她说：“小妹妹，做人要厚道，所谓见好就收，没必要赶尽杀绝。”
牛王苦笑说：“好你个老龙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搞到老子裸奔了才说不赶尽杀绝！”
阿心听了不觉失笑，笑完又叹气说：“现在玩得高兴，回到家还不知怎么回事呢！”
龙泉拍了拍牛王：“有牛哥哥在此！搞掂你老妈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阿心深深地看了龙泉一眼，却不言语，看得龙泉莫名其妙。
龙泉原本约了牛王一起去拜年，牛王是龙泉的发小，小学的时候两人的家就打对面，两家的老人是街坊，两家的父母是同学，两人从小玩到大，架也不知打了多少。牛王神高神大，力气上占点便宜，单打独斗，吃亏的往往是龙泉，所以龙泉斗智不斗力，就学康熙打鳌拜，招呼一众小兄弟，一拥而上实行群殴，管他什么第一勇士，照样将他打到连他妈都不认识。最经典一次，小龙做操踩了蛮牛一脚，蛮牛狂性大发，撞了小龙个跟头，不甘示弱的小龙纠合了班上最难缠的几个整蛊专家，潜伏在蛮牛放学的路上，来一出桃谷六仙大战牛魔王，捉手的捉手，捉脚的捉脚，活生生把牛魔王扔进垃圾车里，差点让这家伙变了肥料。不过不打不相识，架打多了，交情也就打出来了，两人成了沙煲兄弟，哥俩也有缘分，同学做了八年，注意！是同学，不是同志，别恶心。平日这个家伙还是很讲义气的，谁知这回很不靠谱，伸出头到外面看了看纷纷扬扬的雨点就面有难色，口中却还振振有词：“我思想斗争了一晚，老爸老妈养大我不容易，大年节,我还是在家守岁，陪陪爸妈，做回孝子贤孙，兄弟你不如就加双筷子，留家里一起打边炉，咱哥俩吹上两瓶，多亲近亲近，要去串门请自便，不要搞我。”
龙泉也不是易与的主，说好的事岂能话变就变，让这家伙一双筷子、两句话就可打发掉。如果牛王醒目点，认错在前，请客在先，起码请吃个应记云吞面，大家顺势下坡，也就罢了。之所以强调应记云吞面，因为这是古城的招牌小吃，手工压的面，弹牙而有嚼劲，大地鱼干和虾子熬成的汤底，浓而不腻，鲜汤热面，锁定了这一代古城人对美食的集体回忆，绝对不是今天的味精拉面所能比拟。没想牛王这家伙没有一点诚意，居然抬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给他上点眼药估计他对形势看不怎么清。龙泉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直接找上他老爷子添油加醋告了一状。牛老爷子自然谆谆教导这小子做人要厚道，要言而有信，对朋友更应该讲一句是一句。训得牛王灰头土脸，哑口无言，只好乖乖穿上雨衣跟龙泉出去了。出门时趁老爷子不在意，恶狠狠对龙泉比了一中指。
肥妹跟牛王是邻居，就住他们楼对面。龙泉是个急性子，也不管下雨不下雨，直接跑过对面用力捶门，牛王磨磨蹭蹭，满心不情愿地跟在后面，应门出来的是肥妹的妈妈，可能听见有人把门敲得震天价响心中已是老大不高兴，开门看见龙泉穿着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一头乱发，满身泥水。大概以为是哪儿冒出个民工来发新年财的，于是大喝一声：
“你是什么人？”
龙泉一向和肥妹开玩笑惯了，百无禁忌，兴冲冲的擂门，从没考虑她家里人有什么反应，冷不防听到一声断喝，感觉撞上了长坂坡桥头的猛张飞，登时吓得跳了一跳。心里已转过了跑路的念头，回头见牛王施施然地走上来，对肥妈笑嘻嘻的恭喜道：
“阿姨新年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咦，这牛王刚才还拜神不见了鸡似的唉声叹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嘴甜舌滑，彬彬有礼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再看肥妈眼睛都笑成了心型，敢情是外母看女婿，口水流一地。
“小牛啊，是来找阿心的么？她在房里呢，阿心，小牛来看你了。”
肥妈一边向里边叫了一声，一边客气地让牛王进屋，只是很不放心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跟在后面的龙泉几眼。
“人比人，气死人，这牛王也就是五大三粗一副蛮牛相，除了论斤卖占点便宜，看不出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人家肥妈的态度明摆着，难道我那么样衰？”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龙泉只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从小到大说得滚瓜烂熟的那几句陈词滥调也烂在肚子里了。还好阿心走出来了，一眼看见牛王后面的龙泉，原本淡淡的面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稀客！前辈光临，小女子蓬荜生辉！”
熟悉不过的开玩笑语调，一如既往的调侃语气，驱散了罩定龙泉全身那种不自在的寒气。也奇怪，半个月不见，小肥妹出落成大姑娘了。脸上消去了婴儿肥，梨涡浅笑，眼睛里一闪一闪的，秋波潋滟，硬刺刺的刷子辫散开了，剪成一个赫本头，清爽得来带着几分妩媚，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丽。龙泉小小地晕了一下浪，当然还是分得出东南西北的，起码能清楚地意识到肥妈就在旁边，所以也不敢胡言乱语。趁着肥妈去倒茶，低声向阿心说明来意，邀她一起串联。阿心倒是一脸跃跃欲试，只是看向肥妈的眼神有些犹犹豫豫。龙泉轻轻踢了牛王一脚，这小子即时醒水，一本正经地对肥妈说：
“阿姨，今天我们班约好给老师拜年，时间紧，就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管肥妈愿不愿意，就和龙泉一左一右把阿心绑架出来。原来阿心家教极严，放假了也难得出来潇洒一次，一路上阿心还在担心：“我妈很紧张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数落起我来就没完没了，其实我要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会很不好意思。但给妈妈在饭桌上当着全家的面一唠叨，我特别受不了，你们没听过她的紧箍咒，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冲回房间，锁起门来做鸵鸟。”
牛王是个神经大条的，听了阿心的话，一脸狐疑：“不会吧！我觉得你妈妈挺好说话的。”
龙泉微微一笑，接上牛王的话：“那是，那是。我觉得阿心你妈妈对牛大公子是挺好说话的。”
阿心的脸成了红富士，似嗔似怨地盯了龙泉一眼：“你少说两句不行吗？你不说话又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收到封口令龙泉故意憋着不说话，三个人和辣椒、虎子她们一伙，先到学校给老师拜完年，然后在多多家中聚齐。多多家够大，客厅差不多有五十平，够十几二十人开派对。这下热闹了，打麻将的，玩扑克的，跳舞的，下棋的，搞成个欢乐嘉年华。
阿心和牛王在一边下象棋，阿心眼看着不行了，但就是死不服输，玩起了长将作和的无赖手段，惹得牛王性起，粗着脖子在那里呱呱叫。阿心借头借路将龙泉从牌堆里拉出来，让他评评理，说说棋规是不是长将不变作和。
龙泉故意逗逗这小女子：“刚才谁让我少说两句的？怎么现在又叫我说啦！叫我说就说，叫我不说就不说，我不是很没面子?”
阿心嘟起小嘴：“小气鬼，爱说不说。”
牛王竟然充起牛B：“阿泉，就算你当她军师，不耍赖也死定定。”龙泉敲了一下牛王的脑袋：“就凭你这脑瓜子？”转过身对阿心笑咪咪：“阿心，你也不用跟他讲棋规，这么深奥的东西，谅这蛮牛也听不明，你只要”鄙视了牛王一眼，作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小肥羊乖乖地把耳朵送到大灰狼嘴边。龙泉如此这般地指导一番，说完还故意在阿心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小阿心的脸一下子从耳根红到了腮边：“坏人，就会欺负我，偏不听你的。”嘴里是这么说，手中的棋子却依足龙泉的锦囊妙计，脑袋一根筋的牛王又怎敌满肚子坏水的龙师爷，三下五落二被剥了个光猪。
牛王泪奔了，赢了棋的阿心倒对着棋盘若有所思。龙泉也不知她想什么心事，笑着对她说：“小妹妹，做人要厚道，所谓见好就收，没必要赶尽杀绝。”
牛王苦笑说：“好你个老龙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搞到老子裸奔了才说不赶尽杀绝！”
阿心听了不觉失笑，笑完又叹气说：“现在玩得高兴，回到家还不知怎么回事呢！”
龙泉拍了拍牛王：“有牛哥哥在此！搞掂你老妈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阿心深深地看了龙泉一眼，却不言语，看得龙泉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