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月神

第十四章 情有独钟

玥茗看着元珏离开的背影,突然好恨他!如果他不爱她,为什么还要答应娶她?她要走,他却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吗?

空荡荡的前厅此时只有喻承瑾一个人,莫非这一次真的错了?崇光帝在弥留之际极力促成这桩婚事,就是要让喻承瑾代替他保护元珏。喻承瑾没有反对,不仅仅是因为他明白玥茗对元珏的心意,而且只有玥茗嫁给了元珏,他才能够顺理成章地站在元珏这边。他日一旦元玘无法平衡皇权与成氏一族之间的关系,那么元珏必然会成为成珹第一个要铲除的目标,那时也就只有成亲王的势力才能护他周全。喻承瑾知道那个被隐藏了十九年的秘密一旦揭开,元氏兄弟也许就会因此而反目成仇,帝王的心委实难测,他必须要为元珏做好万全的准备。可是如今看着玥茗含泪的双眼,他犹豫了,玥茗是无辜的,她应该得到幸福。“盼兮,我做错了吗?”喻承瑾凝望着窗外的樱花树,沉默不语,他没有责怪元珏,因为他知道爱是不能勉强的,一如当年的盼兮。

那是崇光十三年的春天,那年的樱花开得格外繁盛,微风过处花瓣纷飞,宛若樱花雨。成亲王府里的樱花树下站着一对璧人,少女纯真静美,少年意气风发,带着淡淡的清香的樱花瓣在他们之间自在飘洒。少年是当年的成亲王世子喻承瑾,他身旁的少女是他的表妹顾盼兮。“盼兮……”眼前飘飞的樱花扰乱了喻承瑾的心,他终于决定放下喻家男子心中的家国社稷,对自己一直暗暗喜欢的少女告白,“皇上驾到!”司礼太监的声音打断了喻承瑾还未说出口的话。如果喻承瑾知道那是他离幸福最近也是最后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如果当时他没有放弃,也许盼兮就不会……

从顾盼兮回眸看见元珣走进花园的那一刻起,喻承瑾的心事就成为了永远的秘密。时间在那一刻是完全静止的,顾盼兮在元珣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而元珣第一眼看见盼兮,就已然确定她就是自己一直找寻的那个人,仿佛前半生在人世间的兜兜转转都是为了这一刻。因为这一刻的相遇,他们彼此的人生终于圆满了,而二人世界之外的喻承瑾也在那一刻明白了情有独钟的意义。

爱与时间无关,十几年的陪伴终敌不过那一刻的相遇。如果没有遇见元珣,盼兮也许会嫁给喻承瑾,过着平静的生活,毫无波澜地走完这一生,但平静不应该与幸福等同,她的心容不得她权衡利弊,她想要的人生也许应该和樱花一样,虽然短暂却绚丽灿烂。在樱花树下与元珣相遇是顾盼兮一生中最美好的瞬间,对于这段感情她没有犹豫,也始终不曾后悔。

崇光帝的皇后早逝,大将军成珹的妹妹荣妃在后宫之中得尽恩宠,已为元珣诞下一子,盼兮此时入宫,如同飞蛾扑火,明明知道前面危险重重,但却义无反顾。“盼兮,皇上的情有独钟,对你来说是幸运,但后宫中的所有不幸偏偏就在‘情有独钟’这四个字上!荣妃在后宫的势力不容置疑,况且她已有子嗣,怎么会容得下皇上对你的情有独钟?”喻承瑾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根本没有办法说服盼兮,她早已下定了决心。“表哥,我答应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与元珣的身份无关,即使他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子,我也心甘情愿。这是注定的缘分,我早已身不由己,更没有办法计较得失。”这正是喻承瑾最担心的地方,他是皇上,绝不可能是世间平凡普通的男子,如果盼兮愿意把元珣当做君王,元珣也愿意将盼兮视作一个普通的嫔妃,那么盼兮入宫不过就是君王纳妃,绝不会动摇荣妃的地位,也不会让成氏一族受到任何威胁,这样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盼兮却是在用整个生命爱着元珣,这份感情炽烈而又纯粹,她早已无法抽身,元珣亦是如此。盼兮专宠于后宫,他朝一旦诞下皇子,成氏一族必然容不下她。“你要好好的……”既然盼兮执意要入宫,喻承瑾除了祝福,没有其他可言,从此以后,她是后宫皇妃,他是成亲王世子,彼此间再无关联。

两年后,已成为成亲王的喻承瑾在璃城得知了盼兮离世的消息,那一刹那,他忘记了自己已是珞城的成亲王,忘记了自己已经娶妻生子,忘记珞城远在千里之外,一骑快马,不分昼夜,赶回珞城,只为再见她一面。喻承瑾以为他早已忘记了盼兮,忘记了樱花树下发生的一切,两年来他眼中就只有雍容华贵的骊妃娘娘,而骊妃不是他的盼兮。他有了自己的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喻承瑾以为他真的放下了盼兮,早已与她相忘于江湖,可是在听到盼兮死讯的那一刹那,他的世界崩塌了,那些他拥有的所谓幸福皆因她的离去而变得毫无意义。

崇光帝临终之时,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元珏,因为那是盼兮留在世间的唯一牵挂。喻承瑾知道元珣心中的不甘,因为有些事他虽身为君王却身不由己,他只能将这一切都交给喻承瑾。

“王爷,圣驾已到成亲王府!”喻承瑾连忙收起回忆,整装准备接驾。

君臣坐定,元玘先开了口,“王爷,今日之事,不怪元珏失了礼数,原是朕的意思。玥茗从小入宫,一直未能在王爷膝下承欢,所以朕便吩咐元珏提早送玥茗回来,让她在王府中多住几日,王爷也好与玥茗一叙父女别情,还请王爷不要见怪!”“老臣惶恐,谢皇上体谅老臣思女之心!”元玘向四处看了看,不见玥茗,他知道就算他把台阶给了玥茗,那也要玥茗自己愿意才行。喻承瑾知道元玘是在找玥茗,便急忙询问下人:“小姐呢,为何不来见驾?”管家回禀说:“小姐在花园!”“快派人去通传!”“王爷不必麻烦,朕移驾花园即可!”元玘需要和玥茗单独谈谈。

此时初春,乍暖还寒,园中的樱花还未苏醒,只有几株残梅在苦苦支撑。园中无景,郁郁寡欢的玥茗看着毫无生气的天地,感觉此刻她的世界也如同这枯园一般,了无生趣,昨日与元珏成亲时的紧张和欢喜似乎已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梅子树下的元珏,东暖阁里的元珏,从小呵护玥茗的元珏都已经消失在那绝望的箫声里了,只剩下新婚夜对她不闻不问、任由她离开却不做任何挽留的元珏,为什么会这样?玥茗不明白。“茗儿……”玥茗惊讶地回头,她以为是他,但结果却是元玘,“皇上万福!”“茗儿,不要怨恨元珏,好吗?”元玘只能请求玥茗原谅元珏,他不能告诉她真相,不能告诉她元珏的真心早已在滨城给了沅夕。“我不相信他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茗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并不是真的爱元珏,你对他的感情不过只是习惯罢了。”玥茗还是个孩子,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相许,至死不渝。“不……”不可能还没有说出口,玥茗的心就动摇了,在她心里早已认定了元珏,从未仔细想过自己到底爱不爱他。“如果你还确定元珏就是你想要的幸福,你就要为了你的幸福努力,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后悔!”元玘的心很矛盾,他知道劝玥茗回到元珏身边,最终受伤的一定是玥茗,但如果不劝她回去,玥茗心里的这个结将永远无法解开。

“玘哥哥,二哥哥的映日不见了,对吗?”玥茗终于问出了口,那朵血红的牡丹是玥茗一直想要的,可是现在她成了名正言顺的康亲王妃,却再也得不到映日了。

三日后,元珏亲自到成亲王府接玥茗回府,元珏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权利要求玥茗怎么做,一切只要她愿意就好,她执意要回去,他便亲自以王妃之礼送她归宁,如今她要回来,还是他亲自来接她。一去一回之间,玥茗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她明白了元珏的心意,却因情有独钟而舍不得放手。那***负气归家,不过是因为她无法接受元珏不爱她的事实,而现在玥茗又重新回到康亲王府,因为她还爱他,她还想为她的爱做最后一搏。

元珏对玥茗与往常无异,只是他从来没有进过他们的新房,一次也没有。玥茗明白那些看似没有变化的关心问候早已没有了从前的感情,元珏的眼神里也不再有宠溺,只有无奈,玥茗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对他撒娇,婚姻竟然让他们的距离变得如此遥远。玥茗去而复返是因为她还放不下对元珏的感情,但元珏明明知道玥茗回来只会伤得更深,却无法阻止她,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用先帝遗诏救回来的玥茗。

玥茗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元珏,突然觉得好陌生,他的心似乎早已与外界隔绝,任谁都走不进他的世界。玥茗欲言又止,她想知道在元珏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但是她却没有勇气问出口,因为她害怕,害怕就此彻底失去元珏。无法两情相悦的爱情里,深爱的那一方必然卑微,玥茗如此,元玘也是如此。

一只雪白的鸽子悄然落在了羲和殿的窗外,只是此时的羲和殿一片漆黑,它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鸽子焦急地在窗外徘徊,急促的叫唤声引来了羲和殿的当值太监,并连夜将它送到了康亲王府。元珏认得那是已经失踪了五年的灵鸽,它终于回来了!信笺上那朵冰蓝色的六瓣雪花让元珏想起了那个少年,那个银白色头发,冰蓝色双瞳的倔强少年,匆匆一别已经有五年光阴,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想起他。“皇兄,灵雪出事了!”元珏急匆匆地走进乾元殿,五年前他神秘失踪,如今却又突然出现,如果不是到了生死关头,他不会寄这样一封信给元珏。

元珏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灵雪时的情景,漫天大雪中,穿着冰蓝色长袍的少年赤足站在雪地上,银白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散,冰蓝色的双瞳纯净而无邪,他的笑容让元珏觉得心疼,这就是灵雪,一个仿佛不该在出现在尘世间的精灵,雪之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