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门半启着，里面传出隐约的说笑声。她正待叩门进去，偏巧一句话毫无遮掩地飞入耳际。
“你要是真有那想法，找沈总不如找曹文昱，公司里这么多决策都是他在幕后拍板的。听说他可是沈董派来的钦差大臣，沈总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晓颖有点尴尬地杵在门口，背后议论领导是非的人通常都不想让圈外人知道，如果说她此时进去，那无疑是向她们宣告刚才的话已被她全部听见。
但也绝不至于转身要避开，晓颖权衡数秒后，还是举手叩了几下门。
门内的两个女孩果然吃了一惊，见进门来的是晓颖，她们不觉又舒了口气。晓颖不是办公室里的人，平时又不怎么言语，所以她们觉得没必要放在心上，不过不舒服还是难免的。
道明来意，半分钟都没满，晓颖就捏着单子从行政部退了出来。
她刚回到走廊上，就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晓颖不做置评，只在心里稍微发出苦笑。
仍然从安全楼梯下到一楼，这里来往行人少，往副楼走也近，就是要经过一段车间的走廊。
那走廊也不过是人为设定出来的，一边靠墙，另一边是隆隆作响的机器。
走廊这端靠近楼梯，出口在另一端。她向前迈了没两步路便停住了脚步——曹文昱和沈均诚被几个女孩子簇拥在走廊中央，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为首的那个有几分面熟。晓颖稍微一回忆，就想起正是刚才在餐厅高谈阔论的周姓女子，其余几人皆是她的同伴。
沈均诚站立的角度刚好侧身面对晓颖，她不难看见他脸上挂着的淡然笑意——都说他这种若有似无的笑容最具杀伤力，因为无人能捉摸得透——他的眼睛没有特别看向谁，只是保持微笑着侧耳倾听小周说话。曹文昱站在他身旁，脸上虽也有笑，却是那种让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神情。
不一会儿，他忽然走向某台机器，缓缓地弯下腰去，拾起抛落在机器边上的一枚小物件，没仔细看就递给了小周。后者掩嘴笑着接过来，脸上颇有扭捏之色。
离得有点远，晓颖的眼神朦胧，看不清楚他们传递的是什么。但是很显然，从小周和她同伴那一张张笑得有点紧张的脸上可以看出，这场意外应该是出于她们的故意所为。
沈均诚直起腰递东西的同时，视线忽然一转，很自然地挪到呆立在众人之外的晓颖身上，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晓颖之所以没有立刻走过去，一是他们刚好挡在她前行的路上；二来，她无法否认，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当她的目光毫无防备地再次与沈均诚相遇，瞥见他眼眸里那一抹如故的专注时，她从里到外都感到了狼狈，如同被窥伺已久的猎人嗅到了可以捕捉的气息。
借着依旧喧哗兴奋的背景，她飞也似的逃离了沈均诚的视野。
回到仓库时，郭嘉的人已经不见了，田斌在替她守工位。其实是乘此刻空闲无人，忙着用拙劣的水平打一款小游戏过瘾。
见了晓颖，田斌遂转告她道：“郭嘉说了，让你去老地方等她。”
老地方当然就是指那块泛黄的草坪了。中午两人只要得闲，怎么也得一起出去溜达溜达，反正过了午饭时间，仓库里总是有人的。
晓颖独自在草坪上坐了一会儿，就见郭嘉蹦蹦跳跳地从远处朝她跑来。她永远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神情，晓颖喜欢和她在一起，与她相处久了，或许也能沾染一些她奔放开朗的情绪。
“哦，天哪！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郭嘉一脸激动地在草坪上跪了下来。
“你中五百万了？”晓颖眯起眼睛笑她。
“中五百万算什么，买两栋别墅，包几个小白脸，一下就没了。”郭嘉大言不惭地开着玩笑，“我呀，刚在餐厅被沈总搭讪了！”
晓颖对她的语言修辞啼笑皆非，“什么叫‘被沈总搭讪’了呀？”
“笨哪！这还不懂？当然是沈总主动跟我说话了呗！”
“是么？他对你说什么了，你兴奋成这样！”
“他问我仓库的工作辛不辛苦，还问我对现状有什么意见。总之，就是很亲切很真诚很友好地对我进行了采访。”
晓颖睁了睁眼睛，“你没说蒋方的坏话吧？”
“哪儿能！”郭嘉白了她一眼，“你还真当我脑残？那么多人听着呢，我怎么会这么白痴当众说人坏话？要说也得私下单独交流的时候说嘛，嘿嘿！”
晓颖没什么意见要表达，微笑着拔手下的草，她知道郭嘉这一激动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了。
“哎，你不觉得沈总跟郑总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类型么？郑总太一本正经了，像纠察队队长，到处找问题；这位沈总呢，虽然年轻，可是已经懂得走亲民路线了。今天餐厅里围着他坐的人可多了，哈！我看他那顿饭是铁定吃不成了，只好下午再补餐了。”
“你操的心可真多。”晓颖笑道。
郭嘉拿胳膊肘碰碰她，“哎，你倒是说两句嘛！以前咱们议论谁你都不藏着掖着的，我发现只要一谈到沈总，你就立刻三棍子抽不出个屁来。你跟他有仇啊？”
“当然不是。”晓颖失笑，“我都不认识他，能跟他有什么仇呀！”略略一顿，道，“我就是觉得郑总挺可怜的。”
“得了吧。”郭嘉不以为然，“像他们这些人上人，到哪儿都活得比咱们滋润。你觉得他可怜，他还觉得你可怜呢！”
“也是啊！”晓颖笑着应和她。
“你说，沈总会不会把管理层来个大洗牌？”郭嘉的思维永远是跳跃式的，“一个新总经理上台，不可能这么相安无事吧，要不然那些经理为什么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我听我朋友说，他们公司每次换新领导，都要动大手术，简直是惊心动魄！”
“谁知道呢！”晓颖幽幽地说，这些事离她太远，她并不关心。
远处的抽烟区今天人很少，连李真都没在，她猜测大概这些人现在都在餐厅听沈总演讲呢。
思绪飘远的同时，耳朵边传来郭嘉“恶毒”的祈祷：“我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沈总能把蒋方从仓库清除出去！”
然而接下来的半个月却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南翔渐渐从换最高领导的不安中恢复过来，生产与管理有条不紊地持续进行着。
“你要是真有那想法，找沈总不如找曹文昱，公司里这么多决策都是他在幕后拍板的。听说他可是沈董派来的钦差大臣，沈总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晓颖有点尴尬地杵在门口，背后议论领导是非的人通常都不想让圈外人知道，如果说她此时进去，那无疑是向她们宣告刚才的话已被她全部听见。
但也绝不至于转身要避开，晓颖权衡数秒后，还是举手叩了几下门。
门内的两个女孩果然吃了一惊，见进门来的是晓颖，她们不觉又舒了口气。晓颖不是办公室里的人，平时又不怎么言语，所以她们觉得没必要放在心上，不过不舒服还是难免的。
道明来意，半分钟都没满，晓颖就捏着单子从行政部退了出来。
她刚回到走廊上，就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晓颖不做置评，只在心里稍微发出苦笑。
仍然从安全楼梯下到一楼，这里来往行人少，往副楼走也近，就是要经过一段车间的走廊。
那走廊也不过是人为设定出来的，一边靠墙，另一边是隆隆作响的机器。
走廊这端靠近楼梯，出口在另一端。她向前迈了没两步路便停住了脚步——曹文昱和沈均诚被几个女孩子簇拥在走廊中央，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为首的那个有几分面熟。晓颖稍微一回忆，就想起正是刚才在餐厅高谈阔论的周姓女子，其余几人皆是她的同伴。
沈均诚站立的角度刚好侧身面对晓颖，她不难看见他脸上挂着的淡然笑意——都说他这种若有似无的笑容最具杀伤力，因为无人能捉摸得透——他的眼睛没有特别看向谁，只是保持微笑着侧耳倾听小周说话。曹文昱站在他身旁，脸上虽也有笑，却是那种让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神情。
不一会儿，他忽然走向某台机器，缓缓地弯下腰去，拾起抛落在机器边上的一枚小物件，没仔细看就递给了小周。后者掩嘴笑着接过来，脸上颇有扭捏之色。
离得有点远，晓颖的眼神朦胧，看不清楚他们传递的是什么。但是很显然，从小周和她同伴那一张张笑得有点紧张的脸上可以看出，这场意外应该是出于她们的故意所为。
沈均诚直起腰递东西的同时，视线忽然一转，很自然地挪到呆立在众人之外的晓颖身上，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晓颖之所以没有立刻走过去，一是他们刚好挡在她前行的路上；二来，她无法否认，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当她的目光毫无防备地再次与沈均诚相遇，瞥见他眼眸里那一抹如故的专注时，她从里到外都感到了狼狈，如同被窥伺已久的猎人嗅到了可以捕捉的气息。
借着依旧喧哗兴奋的背景，她飞也似的逃离了沈均诚的视野。
回到仓库时，郭嘉的人已经不见了，田斌在替她守工位。其实是乘此刻空闲无人，忙着用拙劣的水平打一款小游戏过瘾。
见了晓颖，田斌遂转告她道：“郭嘉说了，让你去老地方等她。”
老地方当然就是指那块泛黄的草坪了。中午两人只要得闲，怎么也得一起出去溜达溜达，反正过了午饭时间，仓库里总是有人的。
晓颖独自在草坪上坐了一会儿，就见郭嘉蹦蹦跳跳地从远处朝她跑来。她永远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神情，晓颖喜欢和她在一起，与她相处久了，或许也能沾染一些她奔放开朗的情绪。
“哦，天哪！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郭嘉一脸激动地在草坪上跪了下来。
“你中五百万了？”晓颖眯起眼睛笑她。
“中五百万算什么，买两栋别墅，包几个小白脸，一下就没了。”郭嘉大言不惭地开着玩笑，“我呀，刚在餐厅被沈总搭讪了！”
晓颖对她的语言修辞啼笑皆非，“什么叫‘被沈总搭讪’了呀？”
“笨哪！这还不懂？当然是沈总主动跟我说话了呗！”
“是么？他对你说什么了，你兴奋成这样！”
“他问我仓库的工作辛不辛苦，还问我对现状有什么意见。总之，就是很亲切很真诚很友好地对我进行了采访。”
晓颖睁了睁眼睛，“你没说蒋方的坏话吧？”
“哪儿能！”郭嘉白了她一眼，“你还真当我脑残？那么多人听着呢，我怎么会这么白痴当众说人坏话？要说也得私下单独交流的时候说嘛，嘿嘿！”
晓颖没什么意见要表达，微笑着拔手下的草，她知道郭嘉这一激动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了。
“哎，你不觉得沈总跟郑总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类型么？郑总太一本正经了，像纠察队队长，到处找问题；这位沈总呢，虽然年轻，可是已经懂得走亲民路线了。今天餐厅里围着他坐的人可多了，哈！我看他那顿饭是铁定吃不成了，只好下午再补餐了。”
“你操的心可真多。”晓颖笑道。
郭嘉拿胳膊肘碰碰她，“哎，你倒是说两句嘛！以前咱们议论谁你都不藏着掖着的，我发现只要一谈到沈总，你就立刻三棍子抽不出个屁来。你跟他有仇啊？”
“当然不是。”晓颖失笑，“我都不认识他，能跟他有什么仇呀！”略略一顿，道，“我就是觉得郑总挺可怜的。”
“得了吧。”郭嘉不以为然，“像他们这些人上人，到哪儿都活得比咱们滋润。你觉得他可怜，他还觉得你可怜呢！”
“也是啊！”晓颖笑着应和她。
“你说，沈总会不会把管理层来个大洗牌？”郭嘉的思维永远是跳跃式的，“一个新总经理上台，不可能这么相安无事吧，要不然那些经理为什么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我听我朋友说，他们公司每次换新领导，都要动大手术，简直是惊心动魄！”
“谁知道呢！”晓颖幽幽地说，这些事离她太远，她并不关心。
远处的抽烟区今天人很少，连李真都没在，她猜测大概这些人现在都在餐厅听沈总演讲呢。
思绪飘远的同时，耳朵边传来郭嘉“恶毒”的祈祷：“我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沈总能把蒋方从仓库清除出去！”
然而接下来的半个月却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南翔渐渐从换最高领导的不安中恢复过来，生产与管理有条不紊地持续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