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真心爱过你

第二章

段小雅走到家里的时候,她哥哥段忠诚已经从县城赶回家了,段小雅说:“哥,你怎么这么早啊。”要知道县城离她家有一百多公里路呢。坐汽车也要几个小时。

段忠诚说:“我能不早吗?爸昨天在电话里再三交待我今天早上必须赶回来。”段忠诚说着将一个用黄色信封包着的东西拿到段小雅面前晃了晃,说:“小雅妹妹,你以后有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哥哥,你这张身份证我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你知道吗,光请派出所的人吃饭就花了三千多块钱呢。”

段小雅觉得莫明其妙,一张身份证,竟要花那么多钱,要知道别人办一张身份证,只要交一张相片,再交上十五无钱,当然还要再等上三个月左右。段小雅觉得自己本来就有一张身份证,再花那么多钱去办一张身份证有点不可思议,她问:“哥,我不是有一张身份证吗,为什么还要重新办呢?”

段忠诚听到小雅这样说,觉得颇为吃惊,他说:“小雅,你还不知道啊,你”

段忠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正在劈柴的段大庆打断了,:“诚儿,过来帮我柴劈柴。”

段忠诚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无可奈何地走过去,他接过段大庆手中的斧头,好不容易才将那块木头劈开,他终于忍不住了,说:“爹,我去年不是给家里买了液化气灶吗,咱家又不缺那几块钱,你以后就用液化气做饭吧。”

段大庆瞪了段忠诚一眼,道:“怎么,干这一点活就累啊,你要不乱说话,我会让你劈柴。”

听了段大庆的话后,段忠诚没有再说什么,可段小雅心里就想不通了,她觉得她爹和她哥今天说话有点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一样,她问:“爸,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段大庆赶紧说:“家里能有什么事,你两个哥哥都有好,我的身体也没犯病。”

段小雅说:“可我总觉得你跟哥有什么事瞒着我一样。”

段大庆笑了笑,但是却显得极不自然,说:“小雅,我看你是考上大学了,高兴得疑神疑鬼了。”

段小雅没有再问,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她心里想:“爸还把我当小孩呢,有些事他是不会告诉我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段小雅在这期间每天都要去找小垭。段小雅一来是为了安慰小垭,虽然小垭嘴上说也没什么,可段小雅知道,这不是她真实的想法,有好几次,段小雅看见她一个人偷偷的流泪。还有就是她确实把小垭当成她最好的朋友了,段小雅知道,去读大学后,就不能天天和小垭见面了,她们只能通过电话或书信联系了。这天,段小雅在路上碰到了段辉。段辉是她高中时的同学,只不过段辉因为家里穷,高中只读一年就和别人跑到南方去打工了,他到南方去打工的路费还是段小雅借给他的呢。段小敲了敲段辉的肩,说:“好呀段辉,回来了也不去看看我,是不是在外面发财了连老同学也不认识了。”段辉笑了笑,说:“小雅,我谁都能忘记,也不能忘记你呀。我准备明天再去你家里呢。”

段小雅也笑了笑,说:“想不到你在外面学会了油腔滑调了。唉,你这是要去那里。”

段辉说:“哦,前几天我碰到小垭,她说要跟我去南方打工,我今天去问问她,到底去不去,我后天就要走了。”

段小雅一听说段辉也是去段小垭家,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说:“段辉,我也去小雅家里,我们刚好同路。”

不久两人就到了小垭家里。小垭的父亲正好家门口的那块地里忙着,“叔叔,小垭在家吗?”段小雅问。

小垭的父亲见段小雅和段辉一起来的,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好强,没考上大学,心里总不服气,这不,今天又去县城了,说是要去看看有没有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她今天去的早,差不多回来了,你们再等一会儿。”

段辉说:“叔叔,我后天就要走了,你真让小垭和我一起去南方打工啊。小垭成绩这么好,你让她再自复读一年吧,她明年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段小垭的父亲苦笑了一声,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何尝不想让小垭去读书啊,可是我真的供不起啊,你们也知道,她妈身体又不好。我一个人要供三个孩子读书,又要给她妈看病。要怪,就怪这孩子命不好。”

听了段小垭的父亲这么说,段小雅和段辉能再说什么呢。的确,这些年来,段小垭的父亲又当爹又当娘拉扯着三个孩子,支撑着这个家,也够累的。段小雅和段辉走到地里,帮段小垭的爹给刚种下去的菜苗浇水。当几个人将刚刚种下去的菜苗浇完后,段小垭回来了,不过她的脸色极其难看,尤其是当她看到段小雅的时候,那种眼色似乎恨不得要将他活活的吞掉一般。

“小垭,你怎么了。“段小雅地问,她觉得小垭看她时的眼神已不是伤心,而是愤怒。

“段小雅。”小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少跟我假腥腥的。你跟我滚。”

段小雅很吃惊小垭对她这么说话,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垭,你今天怎么了。能读大学固然是好,可不读也没什么的。成材的路有很多条。”

“段小雅。”段小垭的声音大的不能再大,“你说不读大学没关系,可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霸占了。”

段小雅被段小垭弄得莫名其妙,她问:“小垭,你说什么呀,我还是没听明白你的话。”

“段小雅,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朋友。你也不佩做我的朋友。”

段小垭这句话极大地刺伤了段小雅的内心,她大声问,:“小垭,到底怎么回事,请你不要这样无缘无故对我生气好吗?”

段小垭听了段小雅的话后,声音变低了很多,不过语气中的怒气和怨气却是有增无减。“段小雅,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改成是你的了,你以为你办一个新身份证,把名字改成和我一模一样,就没有人知道了是吗?幸亏我去查了一下,要不然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段小垭说到这里,伤心地哭了起来:“小雅,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可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你害我不能读大学了。”

段小雅听了这句话后,这才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她爹为什么不肯给她看那张新办的身份证,原来这一切竟是为了让她去顶替段小垭上大学。段小雅虽然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但她仍然不肯相信这是事实,她说:“小垭,你放心,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么回事,我一定会把大学录取通知书还给你的。”

“还给我有什么用,还有三天就要开学了,你叫我爸去那里借这么多学费。”

段小雅疯了一样地跑回了家,她要去问问她爹,段小垭说的是不是事实,可就在她要推门而进时,却听到了段忠诚对她爹说:“爸,我问过律师了,他们说这种事最多会判一年。”

段大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本以为把小雅的名字改成与小垭的名字后,这件事就天衣无缝了,可还是让人知道了。谁知道会是这样啊。我老了,别人说什么也无所谓了,只是小雅这孩子以后怎么在别人面前抬头啊。别人肯定会认为这件事情是小雅出的主意。哎,我害了这孩子啊。”

段忠诚接过段大庆的话,说:“爸,我就不明白了,小雅又不是你亲生的,可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十几年前,她和咱亲妹妹同时生病,可你不救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救自己捡来的女儿,爸,你这是为什么。”

本来段小雅在听了段大庆的话后,心里开始埋怨他爹,可当她听到段忠诚的话后,才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才知道父亲当年为了救她,连亲生女儿也失去了,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怨气一下子又变成了感激与敬佩。她想:“爹这样做也许是错了,可是他却是一个尽职的父亲。一个连亲生女儿都不救,却要救他捡来的孩子,我有什么资格埋怨他呢。”

段小雅没有惊动段大庆和段忠诚,一个人独自跑到山上,大哭了一场。这也许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哭,这些年来,段大庆几乎对她是有求必应,如果不是今天,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她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今天,她也许不会相信一个在别人眼里势利,吝啬的人竟会舍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救,而去救一个他捡来的孩子。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虽然他做的事深深地伤害了她。

鸣叫的警车将段小雅从痛苦而又欣慰中惊醒。段小雅知道这些警车为何到村里去,她匆匆地跑回了家,果然如她所料一样,从车子下来的警察直奔她家而去,段小雅疯了一样地追过去,但他们毕竟是警察,他们的速度要比段小雅快了不知多少,当段小雅赶到家门口时,这些警察已将父亲上了手铐。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我女儿无关,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承担。”段小雅听到段大庆这样对警察说。

段小雅走到父亲身边,道:“爸”她本来有很多话要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跟着她爹一起走出去。

当警察将段大庆带到门外时,那里早已聚满了看热闹的人,段大庆在上警车前,对段小雅说:“孩子,是爸不好,是爸不好。爸让你无法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爸该死呀。”

段小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泣声道:“不,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段小雅刚说完这句话,围观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件事肯定是段小雅出的主意,段大庆虽然狡猾,可这么好的点子他恐怕还想不出来,也有的说别看段小雅平时成绩不好,可要打起种歪主意来却是无人能及,人们毫无顾忌地说着种种难听的话,他们将轻蔑的,愤怒的,惋惜的,兴灾乐祸的目光统统投向段小雅。更有人轻声叹息:“段大庆虽然小气,可也算得上是行得正,做得端,想不到他一世清名,就被段小雅这个不肖女给断送了。”

警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行驶着,虽然很慢,却无情地将段大庆越带越远。围观的人也一个个散去,只留下段小雅和段忠诚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段忠诚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段小雅,说:“小雅,别怪爸,她也是想你有个好的将来。”

段小雅回过头,看着段忠诚,说:“不,我不怪爸,我怪我自己,不好好读书,要是我能考上大学,爸也不会走这条路。”

段忠诚听到段小雅这样说,心里觉得宽慰了很多,他说:“小雅,你能这样想就好。”

段小雅说:“哥,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感到很高兴,真的,爸让我知道了什么是无私的父爱。”

段忠诚说,:“小雅,我要回县城上班去了,爸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做律师的朋友说,最多只会判一年,我再去县城找找熟人,爹他两三个月也就出来了。”

段小雅说:“哥,我送送你。”

段小雅将段忠诚送上车,目睹着段忠诚随车离去后,才一个人走回家。她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她要做什么,她从段大庆房间里的抽屉里找出一张存折,看了看存折上的数字,然后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够了,这些钱应该够了。”

第二天,段小雅到信用社取出五千元钱,她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朝段小垭家走去,她要把这笔钱给段小垭送去。她知道,段小垭家里本来就穷,要在短短的三天内凑满那么多学费是不可能的,可当她离段小垭家很近时,她又犹豫了,这倒并不是她舍得那五千元钱,而是她怕段小垭不肯接受她的帮助。她一个人坐在路旁想了很久,然后又返回去了。不过她并联没有回家,她是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过了不久,她就到了段辉家里,她的到来,令段辉感到很意外,他说:“小雅,你怎么来了。”

段小雅笑了笑,说:“怎么,不欢迎我呀?”

段辉连忙摆了摆手,说:“不,不,不。我只是很感到意外,我还准备等我妈回来了去你家看你呢。”

段小雅说:“段辉,我来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段辉说:“小雅,有什么事你就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会帮你的。”

段小雅将那五千元钱拿出来,说:“段辉,这是五千元钱,你替我去送给小垭好吗,我去她不会接受的。”

段辉吃惊地看着段小垭,五千元钱可不是小数目,他问,:“小雅,你这钱从那里来的。”

段小雅说“你放心,这钱没问题。这些钱都是我哥哥以前给我的零花钱,还有压岁钱,以前一直留着没花。”这一次,段小雅说了谎。

段辉突然间觉得眼前的段小雅是那么美丽,善良,他说:“小雅,你真好。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女孩子。”

段小雅听到段辉这样说,很感到意外,她刚要开口说话,又听见段辉说:“小雅,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这件事肯定与你无关,你不用难过。”

段小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扑到段辉的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这种时候,她太需要一个人来安慰她和相信她了,她相信,段辉是唯一相信她的人了。良久,段小雅才止住哭,她说:“段辉,你去把这些钱送给小垭,可千万不要说是我给她的。你就说是你借给她的。”

段辉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小雅,你应该告诉她,这一切都有与你无关,这一切都是你爸的主意,你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

其实段小雅又何尝不想告诉段小垭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是她不能这样做,要是以前,她也许会这样做。可自从她那天无意间听到父亲和哥哥的谈话后,她的思想已经转变了许多,她想:“我不能只为自己活着,我要替家人想想。一个舍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去救一个他捡来的孩子的人,我有理由怪他吗。我能怪这样好的父亲吗?尽管爹所做的一切深深地伤害了自己,可这与他当年痛失亲生女儿相比,这点伤害算得了什么。”

“小雅,小雅。你怎么了。”段辉将段小雅从沉思中叫醒后,又问:“小雅,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小雅说:“我也不知道,等我爹出来了再说。”

段辉说:“小雅,跟我去南方吧,只要你肯努力,那边有很多机会。就算你要上大学,也可以的。”

段小雅没有回答段辉,可心里却在想:“我难道真的要靠两个哥哥才能生活吗?”想到这里,段小雅马上否定了自己离开家人后就不能生活的想法。她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决定去外面闯一闯。

段辉见段小雅没有说话,又说:“小雅,我知道你从小就没干过活,可你能一辈子靠别人吗,你始终要学会自立的。”

段小雅笑着对段辉说:“段辉,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你说的对,我不能一直依赖家人生活,等我爹出来后,我就去南方找你。”

段小雅见天色已不早了,对段辉说,:“我要回去了,家里没人。”

段辉本来想留段小雅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可一想到她家里现在确实没有人,于是便说:“小雅,我送送你。”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在路上,谁也不曾开口说话,等段小雅差不多到家的时候,段辉突然说:“小雅,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段辉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