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臣

第91章只可智取

屈平顾睁开眼,明晃晃的烛光让他迷上了眼,抬起手发现桎梏自己的铁链没有了,一时间惊疑不定,听到门口传来声响便起了身看过去。

发现是他不太熟悉的脸后疑惑地皱了皱眉,只是很明白,自己已经从屈家地牢出来了,也有可能是眼前的人救得自己。

“你醒了?”

他听见对方问他,于是点了点头,待后者离自己近了些才发现对方眉眼处熟悉得很,倒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

那人见状笑了笑,温顺地说道:“屈大人这些年受苦了,近来还请您多注意身体。”他偏了偏头柔声道:“小言,该吃饭了。”

半天没有听到回应后,屈平顾便见他转身出了门,好一会儿后才领进来一个少年,那少年长得阴柔,屈平顾一时间竟没认出是男是女,只是觉得前者长得真是好看。

“不好意思,我弟弟有点怕生。”

摇了摇头,屈平顾开口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疼得厉害。

那个人这才像是刚想起来一般连忙倒了一杯水,刚想递给他却被身后的少年拉住了袖子。

“放心,递杯水而已。”那个人笑得柔和,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说着便将水递给了屈平顾。

屈平顾连忙接过,喝下一口后清了清嗓子连忙说道:“多谢公子救了在下,敢问您是?”

那个人听言一笑,盯着屈平顾说道:“屈叔叔,你这样就忘了我,时儿可是有些难过了。”

时儿?

屈平顾皱着眉看他,越看越觉得后者有些像容仇,顿时豁然开朗。

“你是,容时?”屈平顾连忙要下床行礼,却被容叙言一把按住。

容叙言摸了摸言清的头,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然后才说道:“您也不必行礼了,我早就不是太子了。”

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屈平顾看了看他身后的少年,后者睁着一双大眼睛也看着自己,于是他收回目光正想说什么,却又听见眼前的人说道:“屈叔叔,您也并非我救出来的,要感谢您还是感谢您的,好友吧。”

“好友”二字说得极轻,屈平顾不仔细听差点没听见,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叹了口气:“你且告诉他,我从未怪过他。”他苦笑一声说道:“当年谁又能知道,屈意正是那样的人呢?”

容叙言见此点了点头,拉住言清的手说道:“小言,你先去外面把菜端进来,我等一下就陪你好不好?”

那个少年听言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转身出了门。

屈平顾有些惊讶地看着少年出了门,有些奇怪地问道:“这是……”

“他曾是我身边的人。”容叙言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三年前我假死从宫中逃出,他为了和我逃出来,混过了宫门口的盘查,却不想那些官兵很快反应过来,一路追着他,他摔下山崖,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屈平顾一听便知道这话漏洞百出,一个宦官怎么能躲过宫门口的盘查,这两个人又是怎么相遇重逢的?

这后面要是没有人帮助是不可能完成的,很明显容叙言隐瞒着背后的人。

只是屈平顾没有那样强的好奇心,于是点了点头问道:“那,如今的太子殿下是哪位?”

容叙言刚要回答便听见屋外传来一声碗碟破碎声,于是无奈一笑,急急地对他说:“您也认识的,容长恩的弟弟容怀恕。”说完便急忙出了门。

屈平顾在屋内听见外面传来容叙言带着宠溺的声音:“好啦,小言,我出来了,别担心我在这儿呢。”

轻轻抿了抿唇,屈平顾挣扎着起身,腿上已经有了疾病,差点让他站不稳,最后紧紧抓着床幔才不至于倒下,他缓缓地走到了一面镜子前。

看着里面模糊的人影,他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头发,镜中的人也碰了碰头发,那一簇白发格外明显,整个人也因此看上去有些衰老。

他沉默了良久,捏着桌角的手不断收紧。

再进来容叙言便看见这幅样子的屈平顾,脚步停了一瞬,叹了口气上前说道:“屈大人,等过几日,豫州城安稳了些,您可能便要去那儿了。”

屈平顾疑惑地转过头看他:“为何?”

容叙言抿了抿唇,眼神中点了几分坚定:“为了,救大钺王朝。”他上前几步,盯着屈平顾说道:“屈意正枉顾朝伦,残害忠良,您便是证据。”

沉默半晌,屈平顾看着他问道:“屈汝远还好吗?”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昏迷前好像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又好像是做梦一样,片刻后对方便不见了。

屈平顾低下头,看见容叙言垂在身侧的手在颤抖,他有些迷茫地抬眼看后者,对方没有说话。

瞬间他便明白了什么,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笑,可看在容叙言眼里,前者快要哭出来了。

“没事没事,就当……”屈平顾眼眶通红,咬了咬牙他没让眼泪落下来:“为国捐躯。”

于是在饭桌上,没有人说话,容叙言时不时给言清夹菜,后者笑得开心。

良久屈平顾放下筷子,见此容叙言也停止了动作看着前者。

“这儿离豫州城有多远?”

愣了愣容叙言眼中露出几分惊喜,随后回答道:“这儿是沙井镇,是东部的一个小镇,离豫州城……大概三天的路程。”

点了点头,屈平顾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知道了,那么臣便待命了。”

于是夜色落下,笼罩了整个天地。

容怀恕做了个梦,他梦见了傅云横被万箭穿心,再回过头便能看见,送了后者致命一箭的人,是自己。

他被吓得睁开了眼坐起来,片刻后擦了擦脸上的汗,终究了没了睡意,于是起了身往外走,不知不觉到了书房。

想了想他叹了口气,还是进去了。

坐在书桌前,他裹紧了衣服,搓了搓手才低头随意地拿起一张纸,上面是傅云横的字。

都说字如其人,这话果然不错,傅云横的字遒劲有力,透着几分穿破纸张的狠意。

叹了口气他刚想扔出去,却看见上面的内容后一惊,他抓住那张纸看了半晌,好一会儿后脸上才露出几分悲凉的笑。

“傅云横,你倒真是会唬人。”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傅云横和屈意正两个人互不相欠,若是后者再伤害容怀恕,便莫怪他不留情面。

容怀恕盯着那张纸叹了口气,想了想把那一张扔进了火盆里,忽明忽暗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无端地柔和了五官,减去了平日的冷峻。

于是这样一坐到天明。

翌日上朝时,容怀恕多看了两眼傅云横,后者浑身透着一股子暴戾,站在一众大臣中时格外明显,脸上阴沉得不像话,只是那些大臣见怪不怪,站的时候却纷纷离得远了些。

只有新晋臣子疑惑地看着傅云横的背影,似乎不明白为何后者看上去像是要去弑君一般。

他听见身后的大臣解释:“习惯就好,镇北侯近些年越发像统领外锋十三铁骑的时候了,光在那儿站着就让人心惊。”

外锋十三铁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朝中的老臣至今都记得,镇北侯在灭了代朝回了钺国之后,浑身的戾气让当今圣上都看得有些惧意,生怕对方杀红了眼,直接顺道灭了钺国。

容怀恕再看向傅云横,后者也正巧转过头看他,脸上顿时变得柔和了些,他连忙转过头看向容仇,明显感觉到旁边炽热的目光看着自己,皱了皱眉却也再没有理会。

朝中一向无事,只是今日却有臣子上奏:“陛下,南部出现了一批反军,一路向东,据说已然攻下了东部沙井镇一周围,臣怕这样下去……”

他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只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要说什么,于是朝中陷入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后又有人上前:“臣想弹劾,太子殿下。”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震惊不已,容仇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见后者的脸上平淡如故,皱了皱眉开口道:“接着说。”

那大臣听言像是觉得受到了鼓励,眼中都放着光:“陛下可能不知道,那些反军首领,正是前朝余孽南易止,和叛将陆辞楼。”

一言激起千层浪,朝中顿时吵闹起来,容怀恕看不见,却听得分明——那些人在怀疑,在惊讶,也有的在为他辩解。

嘴角扬起一抹嘲讽,他抬眼看向另一边的屈意正,后者眼中阴鸷,他只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浑身不舒服起来,索性收回了目光,垂下眸子。

好一会儿后,他才听见容仇说道:“太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容怀恕微微闭上眼,他觉得近日总是心慌得不行,眼睛也比以前更加难受。

“儿臣私以为,这位大臣是在公报私仇。”容怀恕转过身看着那人冷笑一声说道:“若是本太子没记错的话,您是掌财关手下的人,前些日子因为贪污受贿进了审讯司,还是本宫送进去的。”他看着那个人逐渐苍白的脸色,又加了一句:“怎么今日便被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