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臣

第95章安于故俗

翌日

人人看着端站在前方的太子殿下,后者左臂上的伤口被包扎住,可那么长的纱布裹住,不难想象当时的伤有多重。

朝堂上鸦雀无声,都等着容仇怎么处理这件事,毕竟一个是太子殿下,一个是辅政臣,就其身份来说,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另一个是国舅,谁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容怀恕垂着眸子旁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后他幽幽抬起头看着容仇,后者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探究。

“说说吧,太子殿下。”容仇开口:“是否审讯司说得切实?”

无缘无故伤了辅政臣,后者至今重伤在床,这一罪状众目睽睽,直接能让容怀恕翻不了身。

容怀恕抬手,却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他脸色又苍白几分,他抿了抿唇,半晌后开口:“屈府的人,自然是偏着辅政大人的,若是审讯司的人再去问问便能知晓,臣进屈府半寸兵器也无。”

顿时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容怀恕皱了皱眉,眼中的厌恶被藏在深处。

“老臣以为,太子殿下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长孙雁邦看着容仇,明明已至耄耋之年,眼中却是一片清明,看上去精神抖擞。

“长孙先生说得对。”

容怀恕听见沈问渡混在人群里高声喊道,不禁低头勾了勾唇,将自己的笑意忍下来。

沈问渡褪去了孝服,不知怎么的又来上朝,眼中的锋芒也不隐藏了,看着人的时候尽是冷意。

“沈爱卿,你是如何觉得,长孙先生说得对?”容仇单独拎出来问。

愣了愣,沈问渡上前一步:“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宽厚爱人谁人不知,他去了一趟屈府,去的时候臣听说他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啊,出了府却带了一把剑。”

他笑了笑:“况且据臣所知,辅政臣以往和太子殿下便不对付。”他顿了顿,像是沉思了一番说道:“应该是,和长恩太子不对付。”

“若是长恩太子便也罢了,可辅政大人对他的弟弟,怀恕太子的态度也不像是君臣关系。”

沈问渡的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容仇,想要刺穿后者一般:“臣愿意相信,太子殿下无罪。”

莫说是群臣,就连容怀恕也惊讶不已,他看着沈问渡,突然想起后者当年紧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的,像个半大少年一般,如今却说话句句有理有据,让人不能反驳。

殿中一片沉默,好一会儿后长孙雁邦开口:“陛下,臣还想说一件事——关于长恩太子。”

一言激起千层浪,容仇的脸突然变得难看,他动了动嘴唇,看着长孙雁邦的眼,那双眼像是看透一切,让他不敢直视。

“臣想说,长恩太子是被人诬陷而死。”长孙雁邦开口,他丝毫没有管自己的话到底激起了什么风浪,只是平静地说道:“长恩太子有恩于臣,臣,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这些事臣想,怀恕太子有着更好的解释。”

一番话让所有目光都看向容怀恕,后者看了眼长孙雁邦,对方点了点头,于是心下顿时安心。

他上前说道:“臣弹劾当今一品官员辅政臣,屈意正。”

在朝做官的都不是愚笨之人,听到他这样说,瞬间便明白了长恩太子可能是被屈意正所杀。

乌云笼罩了大钺,风雨欲来。

屈家被封锁起来,屈意婉在宫中慌了神便要去求容仇,可后者闭门不见,于是思来想去她想到了晋阳世家大小姐唐笙,她怕被人捷足先登,于是让暗卫快马加鞭去,没想到隔日那暗卫的尸体便被放在了尊后殿。

霎时间后宫也乱了套,屈意婉被关在尊后殿软禁,屈家瞬间没了倚仗。

同时囚族暴乱,姜羡歌篡位,联同反军向豫州城进攻,南部欲族新王登基,大军压境,一时间钺朝危在旦夕。

西部江九和请求援军,宫中派了三万禁卫军去了西部,朝中兵力微弱。

于是长孙雁邦造了反。

人人没有想到,一向忠诚不已的长孙先生会造反,就连容怀恕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着东宫的禁军,皱了皱眉问容乐:“镇北侯府如何?”

摇了摇头,容乐开口:“不容乐观,长孙先生势力远比我们想象得多,宫中禁军统领唐文早就是他的人了。”说到这儿,他抬头看着容怀恕:“殿下,晋阳世家出来了,朝中有不少人的客卿都来自于唐家。”

听言容怀恕愣了愣,随后走到书房,看着那一叠证据想了想,突然想起长孙雁邦第一次见他时的眼神,充满野心又带着挣扎。

他觉得,长孙雁邦不像是要篡位,倒像是……为他铺路一般。

果不其然这个想法在之后验证,容仇让容怀恕带着禁军镇压乱党。

再一次见到长孙雁邦,对方脸上带着几分欣慰,容怀恕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一支箭从自己身后射过去,直中对方。

“先生!”

容怀恕眼眶通红,看着长孙雁邦,后者撑着一口气说道:“殿下,您不能像长恩太子一般心软,该作为垫脚石的人,您要狠下心,比如老臣,又比如镇北侯……”

宫变在于一瞬间,只是人,由长孙雁邦变成了容怀恕。

后者杀红了眼,直接带着反军进了皇城,他到了尊后殿,一剑要了屈意婉的命。

他冷眼看着屈意婉挣扎,开口道:“你们屈家,是时候灭亡了,至于我兄长的仇,本宫会一一讨回来。”

第二日屈府门口便悬挂着一具尸体,路过的人纷纷感到震惊,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背后议论——大钺的天,真的要变了。

再说屈意正已然幽幽转醒,听到这消息后生生又被气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浑身的暴戾让他看上去十分可怖。

“去,告诉,东北疆族,告诉他们动手!”

傅云柏盯着他没有动身,反而蹲下身看着他说道:“我们之间完了,屈意正。”说完笑了笑:“你以为你的蛊便能让我言听计从了?”

“做梦呢?”傅云柏看着他冷然说道。

屈意正咬了咬牙,他不明白自己只是被刺了一剑,事情怎么不受自己控制了。

长孙雁邦的造反打得他措手不及,屈意正看着傅云柏冷笑:“你费尽心机待在我这儿,不就是想要傅云横身上中毒的解药吗?”他眼中的冷意像是要将后者碎尸万段:“我死了,傅云横也得死!”

此时的辅政大人已经没了以往的从容淡定,直像一个疯子一般,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死就死了吧。”傅云柏嘴角上扬:“谁能比谁活得长久呢?屈意正,你也活不了多长,我想想,容怀恕做了皇帝,屈家定会被灭。”

“当年欠的债,你也是时候还了。”

太子逼位,群臣缄默不言,钺朝百姓照旧生活,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在想,如此一来那些反军又该如何惩治。

南易止在路边的茶摊上喝着茶,听着旁边的人这样说,他抬起头看着陆辞楼一笑:“你说,容怀恕何必这样着急?再过几年他便是大钺的皇帝,又为何要去篡位呢?”

陆辞楼不善言辞,只是给他添上一碗新茶说道:“他等不及了,屈意正卧病在床,趁人病要人命,是他一贯的做法。”

挑了挑眉,南易止笑笑不说话,他抬眼看着人来人往的渝州城,想了想说道:“陆准,你想不想复辟代国?”

抿了抿唇,陆辞楼说道:“您若是想,那我便也这样想。”

南易止听后一笑,他知道陆辞楼内心不想复辟,只想着和自己在一块儿。

叹了口气,他看着渝州城门的侍卫,想了想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江山既然已经在容家手里,便给他们便是了。”

他喝了口茶,眯上眼睛看向陆辞楼:“我们来猜猜,容怀恕下一步会做什么?”

思索了半天,陆辞楼犹犹豫豫地开口:“直接登位?”

“嗯~”南易止拉长了音,摇了摇头,听上去像是在撒娇一般:“我猜,他会杀傅云横。”

陆辞楼惊讶地看着他,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不应该啊,镇北侯不是和他是一个阵营吗?”

“呵”

南易止冷笑,他的眼中露出几分冷意:“一个阵营?那只是傅云横以为的,容怀恕可从没把他认为是同一阵营的。”

抿了抿唇,陆辞楼点点头,突然听见旁边的人说道:“最新消息,镇北侯醒来了,太子殿下让人封锁那儿。”

听言陆辞楼抬眼看向南易止,后者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傅云横醒得真快,我可是听说傅云横的弟弟,是下了狠劲儿射的那一箭。”

陆辞楼想了想,带了些猜测说道:“这……有没有可能是太子殿下找人救的他?”

“不会。”南易止否定他:“容怀恕是喜欢他不错,可容长恩和凉寻的死和傅云横脱不了干系。”

南易止挑了挑眉,轻轻抿了一口茶:“容怀恕这个人,爱恨分明,死的是他的亲人,他不会放过傅云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