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臣

第96章溺于旧闻

镇北侯府

外面是重重叠叠的禁军,里面安插着各类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实实地将镇北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傅屏脸色难看地看着那些人,忍不住对着傅云横说道:“侯爷,这太子未免太过嚣张。”

笑着摇摇头,傅云横垂着眸子,他的左腿恐怕再也站不起来,这样一来什么事都得倚仗旁人了,不过到了现在,殿下应该快要登位,倒也没什么。

“傅屏,派人出去将傅敛叫回来。”傅云横开口,他抬起头幽幽地看着前方:“屈平顾也是时候发挥他的作用了。”

与此同时,屈家也在找这个人,当探子再一次禀报找不到屈平顾后,屈意正彻底发了怒。

“辅政大人真是好大脾气。”容怀恕看着怒气冲天的人,冷笑一声后站在门口,眼中尽是寒意。

屈意正听见他的声音,咬了咬牙稳定了自己,随后深吸几口气,把暗卫都屏了下去,他抬眼看着容怀恕,明明和容长恩差不多的脸,却有着后者没有的野心和狠劲儿。

“太子殿下好手段。”绕是屈意正也忍不住感叹一番,因为说得狠了,牵扯到了伤口,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他紧紧握住袖子,一手掩住自己的嘴。

好一会儿后他才接着说道:“我真是小瞧了你。”

扯了扯嘴角,容怀恕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脸上的寒意让屈意正一愣。

“辅政大人,屈家快完蛋了,至于你……”容怀恕冷笑:“就在这儿,看着屈家人怎么一步一步,被我,被容长恩的弟弟,摧毁掉。”

说完他抽身随意地坐在了一个位子上,挑了挑眉说道:“辅政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屈意婉的尸体现今如何了,我来告诉你。”

“屈意婉意图行刺太子,被宫中人拿下。”说到这儿,容怀恕看向屈意正:“原本因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怜悯屈家尽忠尽孝。”

他嗤笑一声:“尽忠尽孝,真是笑死人了,他就是怕得罪屈家罢了,想出这样一个理由真是难为他。”容怀恕冷冷地看着屈意正:“屈家几代英明,都毁在了你手里。”

“我很好奇,屈平顾是怎么让你,做了屈家主家的位子。”容怀恕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你的姐姐,有勇无谋,她敢做任何事,可这任何事,是在你替他出谋划策的基础上。”

“你姐姐,是你的一颗棋子。”容怀恕笑了笑:“她没用了,你自然不会救她,所以我才能一路无阻地,闯进尊后殿。”

说着他脸上露出几分唏嘘:“屈意婉若是知道这些,怕是伤心得不得了。”

“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旁人说,屈意婉是被我一剑早点的命。”容怀恕勾了勾唇,脸上添了几分恶意:“我哪会让她那么如意地就没了?”

屈意婉在白绫下挣扎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容怀恕忍不住笑了出来,明明有着稚子的天真,却在此刻,仿佛变成了夺人命的厉鬼。

“我的母亲是如何死的,她便是如何死的。”容怀恕停下笑,站起了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过身对着屈意正说道:“好好养伤,本宫想,你还不至于被我一剑就要了命。”

“毕竟,祸害留千年。”

屈意正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狠意毕现。

那边容怀恕出了屈府,便进了皇宫,看见了坐在皇位上的容仇,后者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容怀恕皱了皱眉,大钺已经有好几日没有上朝,容仇这会子坐在这儿想要做什么?

他正想着便听见后者开了口:“怀恕,你何必,做事做得这样绝?”

听言容怀恕愣了愣,随后冷笑一声:“何必?陛下,您真是让我再一次震惊。”他腰间环着佩剑,一只手握在上面死死抓住:“那您当年,又何必,将我的兄长,我的母亲,逼到那种份上?”

“但凡你救一把,他们便不会死。”容怀恕的声音里像是浸着冬日的寒冰,化为一道道冰锥,直直戳进旁人的心里。

容怀恕冷然看着那个天底下人人尊敬的皇帝:“事到如今,我保留着你的位子,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着,你,和你的同盟,在天下人心里终究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心里有怨气,带着这份怨气,多少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上,他都拼了命地想活下来。日日压着自己的恨意,而今终于可以大仇得报,容怀恕只觉得神经已经快要到奔溃的边缘,这么多年来他不能错一步,怕的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笑了笑,他转身出了宫殿,再也不看身后颓唐的人一眼。

走到半路,容怀恕见到了屈娉年,后者看见他后赶忙招了招手,因着后者多次帮助自己避过了危险,故而他对着这个女子有些好感。

“年贵妃。”容怀恕笑了笑说道。

屈娉年撇了撇嘴,把手里的簪子递给他说道:“别叫我年贵妃,我可受不起。”说话间却带了些笑意,随后指着手中的簪子说道:“这是你母亲的簪子,一直在屈意婉那儿放着。”

欲族圣女带的簪子上带着欲族特有的药,这种药有利于人体愈合伤口,也可用于杀人,只不过凉寻,在钺朝从未带过。

沉默半晌,容怀恕接过,用簪子挽起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张仙人似的脸。

“多谢。”容怀恕开口:“若是你想出宫,我便送你出去,日后做个平常百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摇了摇头,屈娉年在他意料之外地拒绝。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只是我自小长在步青阁,苏阁主对我有恩,步青阁表示我的归处。”屈娉年脸上带了些淡淡的笑,随后看着容怀恕说道:“太子殿下,我相信,您肯定会成功的,无论做什么。我祝殿下……”

她没读过几年书,于是在脑中想着自己仅知道的成语,终于想起了柳子媚教她的,于是开口道:“祝殿下,万事顺遂。”

回到东宫,容怀恕躺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地拿起一张纸,另一只手拿着毛笔,脸上带了几分思索。

临走前,屈娉年让自己莫要怪柳子媚,后者太过于缺乏安全感,替容怀恕办事的时候也在想他会不会抛弃自己,于是尽心尽力,直到后面容深栖出现。

容深栖为人狠毒,可对着柳子媚,嘴上说着不管不顾的话,但只要后者有什么麻烦,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

他记得,屈娉年说——

“殿下,没人能够长久地喜欢您,因为您的心里谁也钻不进去。”

他放下毛笔,微微抬头看着房梁,他并未怪屈娉年说出这样的话,后者说得尽是实话。

只不过,谁也钻不进去……

容怀恕苦笑,傅云横,可不就是住在了里面吗?他对外一直说后者被他锁在镇北侯府,就是怕傅云横若是不作为,会被天下人唾骂。

他想被后世说自己暴戾恣睢便罢了,傅云横……怕是怎么也担不起这四个字,索性把他摘出去便是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怯生生的声音:“太子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容怀恕抬头,看见是容先别,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我不是让你莫要乱跑吗?”

听言容先别赶忙低下头,手抓着衣服的下摆,局促不安地说道:“那些宫人说,我应该是个死人……”

“谁说的?”容怀恕的脸上带了些怒意,他费尽心思救回容先别,只是因为后者的母亲是唐家的庶女,只是对方早已经被屈意婉杀了。

她以为,唐家的人都知道当年的事,可这位唐家小姐,只是想好好地让自己的儿子长大,有机会出了这深宫,永远也不要回来。

容先别抿了抿唇,又走上前几步说道:“怀恕哥哥,我为什么见不到娘亲?”

沉默半晌,容怀恕招呼他过来,摸着后者的头说道:“先别,你在这儿好好待着,不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来,之后……”他想了想,看着容先别的眼睛笑了笑:“之后,你便去唐家如何?”

晋阳世家唐氏,人称第一世家,想来容先别去了那儿,是能有很好的照顾的,再不济他便将这孩子送去欲族,高低给个官职,当个平常人便好。

点了点头,容先别一张小脸上满是笑意:“好啊,唐家的嬷嬷可好了,她会做梨花酥!”

容怀恕听着他的话一笑,随后看见容乐进来,于是唤来人将他带出去。

“如何?容音找到了吗?”容怀恕问。

自他从玉清城后便再无见过容音,后者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让他感到隐隐不安。

容乐抿了抿唇,抬头看着容怀恕:“殿下,容音就在豫州城,但是……”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但是他好像不认识属下了。”

容乐分明看见容音看到了自己,可后者眼中却一片茫然,眼睛里面的陌生不像是能装出来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于是他只是说认错了人,赶紧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