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杨柳依依
英华是传统名校，人才辈出，名闻遐迩。在古城，但凡是个摆得上桌面，见得了光的人物，百分之八十出自英华。八十大寿，当然隆而重之。校方举办了系列活动庆祝校庆，其中就有美术展览和征文比赛，龙大才子分别有作品入选。
美展入选的是一幅花鸟，画的是一对双宿双栖的小鸟，神气活灵活现，设色富有层次，翎毛颇有质感。小鸟栖息在美丽的花枝上，背景是团团圆一轮明月，寓意当然是花好月圆。龙大才子醉心工笔花鸟，曾经拿了黄筌的《写生珍禽图》埋头埋脑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每惊叹其勾画精妙、设色艳丽、层次鲜明及晕染丰润，苦于没有高手教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是连花鸟泰斗于非闇老先生对着原作都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技，又岂是小龙同学拿着个山寨版可以顿悟得来的。还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偷，小龙同学的一番苦功也没有白费，他的小鸟意态逼真，唯妙唯俏，迷死人不偿命。这幅画的画面作了些特技处理，圆月是将碗面扣在画纸上，再用喷枪的烟火熏出四周的月晕，看起来有一种云遮雾掩的灵动效果。画是不是最出色这见仁见智，审美观本身就是个人品味问题。但最出位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而红，与众不同，得了个全场总冠军，被摆在校道中间最醒目的位置。有没有裁判的同情分或者印象分呢？龙泉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倒不是对自己的画技没信心，龙大才子什么人？得个第一很艰难吗？画技小意思，重要是人品，裁判给龙泉印象分，证明裁判跟龙泉感情深，这个结论看上去很美，想着想着越想越美。
征文得奖的题目是《我爱英华》，摆明是个春天的故事，****一类，深得主流之意，弄个第一名也是应有之义，何况龙泉本身深爱英华，更爱英华园里大大小小的美女，其实龙泉很想写《我爱纯子》的，那肯定写得更加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无奈此类题目需要家长指引，儿童不宜。
校庆那天是学校开放日，家长们自然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校园内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热闹非凡。龙泉和老爷子一出现，就被老师带到那幅《花好月圆》之前，当着一众围观的师生，猛赞小家伙有创意，别开生面，技法高超。大家听老师这么一点评，对这鸟儿自是称赞有加。老爷子大字不识几个，画就别提了，心想这么有文化的先生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的小子鸟儿画得好，那就一定错不了。于是老爷子很为自家儿子的小鸟牛了一把，逢人就说自己儿子的小鸟儿如何如何神妙。
不过，画上的花好月圆并不代表现实的花好月圆，龙泉从小到大都只喜欢看些弱智的肥皂剧，无厘头的港产片，看的时候不知所云，看完以后不知所谓。你可以说他很低B，反正他觉得现实太过沉重，人生太过诡异，笑一笑，十年笑，与其故作艰深地郁郁寡欢，不如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如果可以选择，龙泉不愿做鲁迅笔下真的猛士，干嘛非得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呢？难得糊涂！郑板桥的妙语深得其心，时不时逍遥物外，短路白痴，不失为赏心乐事。太认真、太执着，不免着了皮相，很难超脱苦海。无奈人生不如意事十常**，越怕鬼偏偏越撞鬼，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就这样无可挽回地发生了，不以龙泉的意志为转移，纯子MM要走最终还是要走。
校庆一过就放寒假，放假前一天，突如其来一场暴雨，校道上洒落残红一片，雨水凝在池塘边的柳叶尖上，晶莹剔透的，一滴一滴，正是伤心人的泪珠。
龙泉和阿May几个从课室出来，走在校道上，商量着要不要到苏菲家里聚聚。经过女生宿舍小红楼时，仿佛感应到什么信息，龙泉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脚尖无聊地踢着地上的落叶，看着寒风中萧瑟的柳树若有所思，心中反反复复回荡着诗经《采薇》的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思！”然后就是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画面：娇俏的身影，跳荡的马尾，淡黄的风衣。
这不是梦，纯子真真切切地站在龙泉眼前，马尾还是一样的马尾，风衣还是一样的风衣。龙泉的脑子一刹那空白一片，尽管胸中壁积了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纯子见他失魂落魄、张口结舌的样子和阿May几个“我们没看见”的窃笑，面上飞过一片嫣红，勉强压住羞意，低着头轻声说：
“我要走了，可惜画未画完，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一起画了！”
等了半天，不见龙泉有反应，偷偷看一眼，这家伙依然是木头木脑的样子。
“有空到广州探我，再见。”
说完这话，纯子耳根都红了，也不敢抬头再看龙泉的脸，匆匆转身而去，象只受惊的小鹿。
“不要走，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龙泉心中狂叫，可就象是给梦魇魇住了，有心无力，哑口无言，眼定定地看着纯子消失在校道的尽头。
“给我电话，起码给我联系地址啊！”龙泉的心在滴血，恨不得把去广州的路全断了，把去广州的车全烧了，就想学宝哥哥，为了不让林妹妹回苏州，赖在那撒泼打滚。
可是纯子还是走了，无可挽回地走了，带走了一个青葱少年一片青涩的痴情。你笑一笑,我挥一挥手,一条寂寞的路就伸向两头……
这一情景如此清晰,一下子就定格了,以至多年以后,龙泉还仿佛置身其中.是否千年之前的王维也是在此情此景下写下他的千古绝唱—阳关三叠?
“还看什么，早走远了。”雯雯瓮声瓮气地说。
“不好意思，见笑，见笑。”龙泉回过神来，向阿May她们摆摆手，“你们先回家吧，我还有点事。”说完也不看人家有什么反应，自顾自走了。
“重色轻友的家伙”不知谁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龙泉感到背脊凉飕飕的，一下子成千夫所指了。
美展入选的是一幅花鸟，画的是一对双宿双栖的小鸟，神气活灵活现，设色富有层次，翎毛颇有质感。小鸟栖息在美丽的花枝上，背景是团团圆一轮明月，寓意当然是花好月圆。龙大才子醉心工笔花鸟，曾经拿了黄筌的《写生珍禽图》埋头埋脑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每惊叹其勾画精妙、设色艳丽、层次鲜明及晕染丰润，苦于没有高手教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是连花鸟泰斗于非闇老先生对着原作都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技，又岂是小龙同学拿着个山寨版可以顿悟得来的。还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偷，小龙同学的一番苦功也没有白费，他的小鸟意态逼真，唯妙唯俏，迷死人不偿命。这幅画的画面作了些特技处理，圆月是将碗面扣在画纸上，再用喷枪的烟火熏出四周的月晕，看起来有一种云遮雾掩的灵动效果。画是不是最出色这见仁见智，审美观本身就是个人品味问题。但最出位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而红，与众不同，得了个全场总冠军，被摆在校道中间最醒目的位置。有没有裁判的同情分或者印象分呢？龙泉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倒不是对自己的画技没信心，龙大才子什么人？得个第一很艰难吗？画技小意思，重要是人品，裁判给龙泉印象分，证明裁判跟龙泉感情深，这个结论看上去很美，想着想着越想越美。
征文得奖的题目是《我爱英华》，摆明是个春天的故事，****一类，深得主流之意，弄个第一名也是应有之义，何况龙泉本身深爱英华，更爱英华园里大大小小的美女，其实龙泉很想写《我爱纯子》的，那肯定写得更加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无奈此类题目需要家长指引，儿童不宜。
校庆那天是学校开放日，家长们自然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校园内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热闹非凡。龙泉和老爷子一出现，就被老师带到那幅《花好月圆》之前，当着一众围观的师生，猛赞小家伙有创意，别开生面，技法高超。大家听老师这么一点评，对这鸟儿自是称赞有加。老爷子大字不识几个，画就别提了，心想这么有文化的先生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的小子鸟儿画得好，那就一定错不了。于是老爷子很为自家儿子的小鸟牛了一把，逢人就说自己儿子的小鸟儿如何如何神妙。
不过，画上的花好月圆并不代表现实的花好月圆，龙泉从小到大都只喜欢看些弱智的肥皂剧，无厘头的港产片，看的时候不知所云，看完以后不知所谓。你可以说他很低B，反正他觉得现实太过沉重，人生太过诡异，笑一笑，十年笑，与其故作艰深地郁郁寡欢，不如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如果可以选择，龙泉不愿做鲁迅笔下真的猛士，干嘛非得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呢？难得糊涂！郑板桥的妙语深得其心，时不时逍遥物外，短路白痴，不失为赏心乐事。太认真、太执着，不免着了皮相，很难超脱苦海。无奈人生不如意事十常**，越怕鬼偏偏越撞鬼，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就这样无可挽回地发生了，不以龙泉的意志为转移，纯子MM要走最终还是要走。
校庆一过就放寒假，放假前一天，突如其来一场暴雨，校道上洒落残红一片，雨水凝在池塘边的柳叶尖上，晶莹剔透的，一滴一滴，正是伤心人的泪珠。
龙泉和阿May几个从课室出来，走在校道上，商量着要不要到苏菲家里聚聚。经过女生宿舍小红楼时，仿佛感应到什么信息，龙泉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脚尖无聊地踢着地上的落叶，看着寒风中萧瑟的柳树若有所思，心中反反复复回荡着诗经《采薇》的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思！”然后就是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画面：娇俏的身影，跳荡的马尾，淡黄的风衣。
这不是梦，纯子真真切切地站在龙泉眼前，马尾还是一样的马尾，风衣还是一样的风衣。龙泉的脑子一刹那空白一片，尽管胸中壁积了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纯子见他失魂落魄、张口结舌的样子和阿May几个“我们没看见”的窃笑，面上飞过一片嫣红，勉强压住羞意，低着头轻声说：
“我要走了，可惜画未画完，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一起画了！”
等了半天，不见龙泉有反应，偷偷看一眼，这家伙依然是木头木脑的样子。
“有空到广州探我，再见。”
说完这话，纯子耳根都红了，也不敢抬头再看龙泉的脸，匆匆转身而去，象只受惊的小鹿。
“不要走，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龙泉心中狂叫，可就象是给梦魇魇住了，有心无力，哑口无言，眼定定地看着纯子消失在校道的尽头。
“给我电话，起码给我联系地址啊！”龙泉的心在滴血，恨不得把去广州的路全断了，把去广州的车全烧了，就想学宝哥哥，为了不让林妹妹回苏州，赖在那撒泼打滚。
可是纯子还是走了，无可挽回地走了，带走了一个青葱少年一片青涩的痴情。你笑一笑,我挥一挥手,一条寂寞的路就伸向两头……
这一情景如此清晰,一下子就定格了,以至多年以后,龙泉还仿佛置身其中.是否千年之前的王维也是在此情此景下写下他的千古绝唱—阳关三叠?
“还看什么，早走远了。”雯雯瓮声瓮气地说。
“不好意思，见笑，见笑。”龙泉回过神来，向阿May她们摆摆手，“你们先回家吧，我还有点事。”说完也不看人家有什么反应，自顾自走了。
“重色轻友的家伙”不知谁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龙泉感到背脊凉飕飕的，一下子成千夫所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