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胡思乱想

秀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种猪的命运，以及人们的薄情，并且以愚蠢的形式与家里的动物争风吃醋，在失败的沼泽里难以自拔。她摸摸热头，没有发烧。她掐一把大腿，还有痛感。

被子在床上揉成了团，头发如蓑草一般，远处又传来了鸡鸣声，窗户逐渐发白。秀儿用枕头压住头，借此对白昼进行抗衡。外面有忙碌的脚步声，叽叽喳喳的人声。四季在于春，一天在于晨。

妈妈的催促声不绝于耳，像警钟长鸣。秀儿无奈地起床，穿衣着鞋，从妈妈手里接过牛绳，郁郁寡欢，用无限哀怨的目光看着老牛。她不喜欢放牛，也不喜欢放羊，更不喜欢打猪草。从分田到户后，农民的田地都管理得井然有序，丰收在望。那些以前看上去的绿油油的青草越来越少了，再看不到青草萋萋的自然风景。所以，放牛也成了问题，割猪草也有了难度，羊子也饿得瘦了膘。

妈妈说：“秀儿，你这么大的人了，一定要懂事。这牛可是我们的家当，顶天立地。我们再忙再累，也要让它们吃饱喝足，健康成长。只有添草加料，牛才会身高体胖，力大无比成为我们家的劳力。妈妈说了半天，你听见了吗？”

秀儿无精打采地应着，她牵着牛往后山走，在脑海里寻找着青草茂盛的地方，也寻找着自己可以坐下或者躺着的地方。放牛是毅力活，不能丢，也不能甩，更不能敷衍。牛肚子是最好的见证。喂饱它的肚子，也是喂饱了家人的肚子。这话虽不中听，但是事实。只有牛肚子吃饱了，才会有力气干活，才会将家里的田地经营得富饶，贫瘠的土壤里是长不出肥沃的庄稼的。

由于心情不好，秀儿忘记了牛肚子的重要性。她气急急地走着，对老牛很不礼貌。完全不顾忌它的感受，将手里的鞭子抽得啪啪只响，痛得老牛不停地撂蹄子，怒气十足，眼睛瞪得浑圆。

看到老牛犟着头颅，一动不动地瞪着自己时，那架势，像在质问。秀儿突然有点害怕，被牛角抵死人的案件不是没有。假如……假如自己真的被牛角抵死了的话，伸冤都没有地方。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收起了鞭子。

看到没有危险了，老牛才放心吃草。但它时不时地会抬头看一眼秀儿，像有满腹的委屈。

几只水鸟拍打着翅膀从半空中俯冲下来，迅速叼起附在水面的小鱼，又轻盈地飞上天空。它们漂亮潇洒，姿势优美，在意境的陪存下格外醒目，悠哉悠哉。夕阳被黄昏唤醒，山水被彩霞染红。秀儿从水鸟身上移开目光，痴呆地看着黄昏。

她讨厌黄昏，但今又黄昏。黄昏的到来，就是一天的结束。对于虚度光阴的人无所谓，对珍惜时光的人备受煎熬。秀儿实在不想让自己的时光碎在地上，被红尘践踏，被牛绳子丈量，伴着岁月前行，直到消失殆尽。难道自己赤裸裸来到人间，又要赤裸裸回归尘土？其中行走的过程中难道找不到可以栖身的港湾吗？就这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不想随着一个个黄昏坠入黑夜，在没有前兆下又被黎明抛入黄昏。她曾经被黑夜迷倒，又被白昼忽悠，几乎被无知吸尽了生命中的精髓。是妈妈的鞭子抽走了她的黑夜，挽救了她的灵魂，逼着她走出闺房，给予她新的使命，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放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