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辱使命

秀儿开始天天放牛，天天哭丧做脸。她想过要面带笑容，想过要充满朝气，想过认认真真地做一个放牛女。在她林林总总的记忆里，已经放牛很长时间了。但她从没有笑过，甚至没有正眼看过牛一眼。

牛算个什么东西呀，值得自己消耗红颜，浪费青春？虽然妈妈说了，牛是家当，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如果没有老牛辛苦耕耘，那些地就会荒芜，就会杂草丛生，家里的人就会饿肚子。但秀儿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凉水般的思维常常劈头淋下，湿漉漉，透心 寒，何处话心酸？

秀儿默默无语，抓住牛绳子就往前走。

妈妈追了过来，将草帽戴在她的头上。

秀儿自顾自地走着，草帽掉在地上。

妈妈连忙追上去，拾起草帽，拍打着粘在上面的尘土，重新戴在女儿的头上，看样子忍无可忍。看到女儿一蹶不起，妈妈焦虑万分，她不顾一切地采取了所有让女儿能够振作的手腕，不允许她沉沦。既然女儿与大学失之交臂，又拒绝复读，那她就该安分守己，像自己一样苦守田地，学会放牛，好好耕耘自己的人生。女儿虽然是家里的公主，但她首先得有养活自己的方式。种田也要技巧，放牛也是本领。

秀儿不吃妈妈那一套，她人在曹营心在汉。牛绳子不是她想要的人生道具，风吹日晒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模式。如果放牛能够拥有锦绣前程的话，如果能够在室内放牛的话，如果放牛能够不踩泥巴的话，秀儿可能会坚持下去。她害怕被紫外线灼伤，害怕脏兮兮的泥巴，害怕牛尾巴在拍打苍蝇时竟然拍在自己的脸上。牛总归是牛，哪会心疼女孩子的细皮嫩肉。

妈妈管不了那些，逼女儿服从现实。种地的女人，黑皮肤也有黑皮肤的魅力，黑皮肤是健康之美，是阳光的恩赐。

秀儿看上去对妈妈满口的大道理置之未理，但她牵着牛绳子确是事实。她的耳旁不停地响着妈妈的声音：“秀儿，你一定要好好放牛。”

如今，放牛已经成了秀儿的职业，无能天阴下雨，还是艳阳高照，天天放牛似乎已成定局。爸爸不在家，妈妈要种地。

在妈妈眼里，秀儿如果不放牛的话，就会胡思乱想，就会呆坐闺房，那样的话，搞成了神经病可不得了。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相对而言，放牛是最轻松的活计，也是让女儿借此静心的机会，谁让她不争气呢？

认命的时候，秀儿似乎失去了思维。她天天与牛为伴，高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高山低洼。牛津津有味地吃草，秀儿心不在焉。有时，牛几乎踩着了秀儿的脚，甚至差点将她挤下田埂。秀儿从田地爬起来，重新走在牛的前面，失魂落魄地看着牛舌头不停地卷起青草。

鸟鸣声清脆悦耳，此起彼伏，似乎在取悦眼前漂亮的女孩，想唤醒她的天真活泼。秀儿无视眼前的一切。

当牛儿吃饱了或躺在水里乘凉时，秀儿才抬起眼，冷冷地看着水里倒映着自己凄凉的影子时，她使劲地踢下一块石头，借助波浪的力量，让层层涟漪将水中的影子埋葬。

秀儿瞧不起水中的影子，嫌她模模糊糊，慌里慌张。一有风浪，就摇摇晃晃。她又同情水中的影子，如有出路，她怎么会掉到水里，任凭波浪侵袭。没有选择，没有退路，没有人拉她一把，没有人发出同情的声音。自救实在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