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镰刀的代价
在妈妈急促的吩咐下,秀儿几乎忙得头顶冒烟,常常有苦又累,又饥又渴。她想回家,又不敢请示。她想偷懒,又于心不忍,妈妈那弯腰劳作的脊梁瘦骨嶙峋,像被风干了的腊肉。看到妈妈的脊梁,秀儿想起了小时候趴在上面睡觉的感觉,肉嘟嘟的,躺在上面就像躺在海绵上,舒服极了。怎么现在……她不敢相信的眼光,不愿相信妈妈身体的变化。
看到妈妈不忍目睹的脊梁,秀儿使出浑身的力气,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镰刀,不住向前。稻谷在镰刀的指挥下,听话地倒在地上。
汗水 黏在秀儿的额头,滴在眼睛里,流进嘴巴里,苦涩涩,渗透出痛感。有几次,她实在坚持不住,想甩掉镰刀,回去睡觉,哪怕是喝几口水也是好的,肚子也在不停地叫唤。但她从妈妈刚毅的表情里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妈妈那弯曲的脊梁也在发着警告,农民的女儿,能流汗才是本事。
“能流汗……能流汗……”秀儿像念经一样重复着这几个字,拼命干活。
妈妈并没有被女儿的表现感动,还是眉头紧皱,担心雨天。丰收在望的农作物最怕雨淋,生霉发芽不说,除了喂猪,卖的话根本没有人要。特别是金灿灿的稻谷与油菜籽,必须抢在恶劣天气的前面,尽早收割。不然的话,前功尽弃,后果严重,是有付出没有收获,是得不偿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妈妈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她对田地的庄稼独有情钟,细致入微,半点都不疏忽。收不到粮食等于白干,万万不可取。
农作物不能卖钱的话,家里的油盐柴米就没有着落,连秀儿喜欢读的《故事会》都买不起。那样的话,只有等到年底爸爸的工程款了。
妈妈很要强,平常日子里,她从来不用爸爸在外面赚的钱。她总是将那些起小心地包在碎花手娟里,谨慎地塞在床底下,准备将来盖楼房,听说有的村子里已经有了盖楼房了,妈妈不想成为落后分子。
既然有人带头盖楼房,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应该成为村子里发家致富的带头人,尽快建立高楼大厦,为乡下人争光。同样是中国,城乡的距离不能太大。高楼大厦也不该永远是城里人的专利。
秀儿知道妈妈的心事,家里的一切开支必须建立在农作物上。将那些卖猪卖羊的钱攒着。用来买衣换被,换窗帘,以及礼尚往来。村子里经常有红白喜事,攒些钱是有好处的,到时信手拈来,不用急,也不用到处借。
妈妈是理财专家,计算的滴水不漏,连女儿每个月的手纸都列入计划中。妈妈对自己很小气,爱吃剩饭,爱穿补丁衣服,爱将那双花钱买的球鞋锁在柜子里,赶集时才穿,走亲戚时才穿。平日里都是手工布鞋,在夜深人静时穿针走线。她有时还将精心做出来的布鞋拿去集市卖,五角一双,或者四角,有时三角也卖。
秀儿并不喜欢妈妈的手工鞋,因为是布底,一沾水就会打湿,乡下的泥巴路又多。加上穿的时间不长就破了。不喜欢妈妈的手工鞋,不代表不穿,球鞋是要定量的,不会盲目购买。乡下人赚钱太困难,一分一文都要用在刀刃上。
妈妈曾经说过,如果你不穿手工布鞋的话,就赤足走路。这么大的人了,不听话。
秀儿看着手中镰刀,又看着手上的血泡,还有脚上湿漉漉的妈妈的手工鞋时,她的思绪渐渐飞出脑海,稻谷在她脚下不再金黄,不再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