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打不破的月亮

秀儿出走心切，全然不顾忌妈妈凄惨的哭声，准备趁机钻了出去。在她的的心里，妈妈就是拦路的老虎，只有快步逃跑才能有出头之日。当她的双腿一下子被抱住的时候简直气死了，恨不得刀刃双足，抽身而出。奶奶的，什么娘，老婆娘。任性的时候，还管谁是谁的谁。

母性的爆发是强大的，可以地动山摇，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想走？没那么容易，养育你十八年，说走你就走？老娘是如来佛的手掌心，你想逃不可能。你走了的话，家里这一大片地谁帮忙种？

“我不管，反正我不种地。”

“就算你不种地，老娘也不会让你进城。”

秀儿挣不脱，跟妈妈一样坐在了地上。她的双腿被妈妈牢牢地揣在怀里，勒得生疼。妈妈的，烦死了。滚你娘的蛋哟，天下哪有这种娘。骂是骂，但秀儿只敢在心里骂。平常力大无比的双足如今软绵绵的，就那么听话地呆在妈妈怀里。

“小婆娘，你咋这么不听话，这湾前屋后的，谁像你呀？不要命地话，你去淹死在门前的塘里，好歹还死在自己家乡里。”

“不，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城里。”

“你死在城里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去城里。”妈妈不停地诅咒她，痰液喷得老远，就是不松手。

秀儿的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想不到妈妈这么不讲道理。但此时此景，挣扎亦是徒劳，反抗也无作用。可恶的妈妈，天下最坏的臭婆子，小心我发财后买石头给你吃。哼，真气人，简直老朽，为何非要阻挡我的阳光大道？

“你又不去茅房里撒泡尿照照自己，窄门细户的孩子晓得什么，还要去闯天下？城里的人贩子如乡下的乌鸦都要多，小心人家绑架你卖钱去。”

“我宁愿被人贩子绑走，也不愿意将青春丢在这鸟不拉屎的村子里。”

“谁说咱这里鸟不拉屎了？你去看看，遍山遍野的鸟粪呢！那可是种庄稼的好肥料。”

“妈呀，我跟你讲不清白，求求您放我走吧？到时一定孝敬您，我言而有信。”

“那不行，除非我死了。你是我李家的闺女，丢人不起。”妈妈这样说着的时候，愈发抱紧了她的双腿，仿佛一松手，她就小鸟般展翅高飞了。在妈妈眼里，女孩子天生就是井底的蛙，离开爹妈就是双眼瞎。

秀儿说：“妈，求求您放了我。你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就算今天不走，有朝一日坚决走。并且走得无影无踪，天王老子都找不到，让你哭天无路入地无门，白养了我十八年。妈呀，我求您了！”

“你个小找死的，你还真的要去找死呀？你要死就趁早，别到时让老娘哭哭啼啼到处找，老娘不能出门一一晕车。”

晕车？哦，搞了半天，唇枪舌剑的，原来老妈是害怕她自己晕车呀？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是个农民，就该安分守己，城市？那是你去的地方？就是嫁人都去不了城里，你又不去四处打听打听。”

秀儿差点死去，这哪里像自亲妈说的话？她揪紧胸口，挎包一下子从肩上滑落下来，耷拉在门槛上。踌躇满志瞬间坠落井底，无可奈何油然而生。门槛不堪重负，轰然倒塌，秀儿哇地大哭。

秀儿哭声震天，吓跑了花喜鹊，惊呆了大白鹅。看家的大黄狗蹭地逃出老远，汪汪大叫。小黄猫紧张地后退了几步，竖起了耳朵。鸡窝里的老母鸡惊叫着拍打着翅膀，屁股下的鸡蛋啪地摔破在地，咯咯地叫声里满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