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卿相

第6章患病(下)

楚临渊等了一整个晚上,快到天亮的时候,戚无涯才推门回来。他治完病人之后酒也醒了,沈家人上下酬谢了一番之后才肯放他出来。

见他进来,楚临渊起身走上前来:“他怎么样了?”

戚无涯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命保住了。”

楚临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命都保不住要你干什么!我是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昨晚上他策马驰行了一夜,高热不退,如今又没了父母,身体还能不能抗得住?”

楚临渊在外人面前总会装成个好脾气的老好人,就算在他亲姐姐面前也是如此,只有在戚无涯这里他才敢露一些坏脾气的踪迹。因为他和戚无涯一同在彧北津州长大,他是个什么脾气,戚无涯比谁都了解。

戚无涯并没有回话,他走进屋里看了看,想找些食物来充饥,翻箱倒柜之后发现家里确实没有什么吃的,他忍不住怨恨地看了一眼楚临渊:“你来怎么不给我带点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楚临渊道:“他怎么样了?”

戚无涯摊摊手:“不给我食物,打死也不说。”

楚临渊便知道沈淮安身体应当是无大碍了。

他揪着戚无涯的领子,将他带出了院子,随便在街上找了个吃饭的地方,将人塞了进去。

楚临渊:“现在可以说了吗?”

戚无涯道:“没什么大事。他身体一直就那样,算是养的不错了,挥霍个一两次的不打紧,你不用那么紧张,上一次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楚临渊:“上次你还说他活不过三十岁,怎么就能随便挥霍了。”

戚无涯无视掉楚临渊的质问,他觉得楚临渊不该来质问他,应该去质问那个挥霍自己身体的人,所以他选择不接这句话低头认真吃饭。楚临渊此人最细心不过,随口一点,便全是他爱吃的。戚无涯最喜欢楚临渊这点,也因为这点,他当初才愿意跟着楚临渊从津州到郢都来。

戚无涯道:“你让我跟着你来,不就是担心他的身体吗?放心,有我在,他只要不乱折腾,我保证他能活到三十岁。”

楚临渊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沈家怎么样了?府里情况如何?”

戚无涯道:“沈淮安病着,家里的丧事沈淮钰和沈淮彰在操办,那两位公子都是能做大事之人,忍着难过操办起了府里的事,看的我都揪心。沈淮彰星夜兼程从东海回来,也没能再见他母亲一面,你想想,他上次走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一回来,四个亲人没了,该是什么滋味儿。”

说着,戚无涯顿了片刻,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有好处。沈家功高震主,早就被皇上忌惮,早晚有此一劫。年后沈淮钰前往江州上任,他把沈淮安和车骑将军留下的小女儿带到江州去,远离郢都朝堂的是非,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等沈淮彰回到东海,沈家就再和朝堂无关了。这样想想,也挺好,至少保全了三个孩子,没落个满门抄斩。”

听完戚无涯的话,楚临渊猛然间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沈淮安是要离开的。此事一结束,沈淮安就会离开郢都,楚临渊没来由的很焦躁,他很迫切地想去做些什么,但是又没有思绪,只能呆呆地看着戚无涯。

楚临渊当时到郢都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找沈淮安,如果沈淮安离开郢都,那他留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五日后,沈牧从黎州亲上郢都服丧,七日后,沈家出殡,沈府里接连抬出了四口棺材,棺椁被葬于岭山下的沈氏祖祠中。

夜里,沈淮钰将沈家上下七十余口人叫到院子里,将奴籍书和卖身契还给众丫鬟和小厮,并给每个人都封了银两,遣他们离开:“沈家年后搬到江州去,郢都这宅子留两个看门的就够了,你们拿着银子另谋出路吧。若还顾念着昔日的主仆情份,便不要忘了我母亲曾经教过你们的。如今缘分已了,早些走吧。”

打发完下人离开,沈府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沈淮钰前往书房找两位弟弟——这几日沈淮彰和沈淮安也不知在密谋些什么,躲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就是不肯出来。眼看去江州赴任的日子就要到了,沈淮安却一点离开郢都的意思都没有。

沈淮钰到了书房门口,便听到两人的谈话。

“也就是说,当时楚临渊带着七万主力从这条线去堵鬼戎王图格,父亲和大哥带着一万兵士为侧翼去津喙口拦鬼戎二殿下。”说这话的是沈淮彰,他远在东海长水,初听到父亲和哥哥战死津喙口时,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沈敬和沈淮珉在彧北待过将近二十年,对彧北的每一个要塞和战场都十分熟悉,没有理由会被围困至死。何况是津喙口如此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

处理完丧事,他便拉着沈淮安给他复述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

沈淮钰推门进来,正趴在桌案上观摩图纸的二人扭头看了他一眼,沈淮安接着说道:“对。所以此战最大的疑点是鬼戎的主力应该在四郡山和楚临渊带的主力大军相遇,可偏偏鬼戎的主力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津喙口。这说明两点,要么爹爹和楚临渊得到了错误的消息,楚临渊以为自己会遇到鬼戎主力,所以他带走了大部分的人深入彧北腹地和鬼戎作战,而把爹爹和大哥留在了津喙口守城,要么就是楚临渊知道鬼戎王图格会攻津喙口,故意把爹爹留下,津喙口失守,短期来说,彧北战局改变不了。而他兵逼鬼戎二城虏获鬼戎二殿下,不仅扬了我大周的士气,还建立了不世功勋。”

沈淮钰听完这番话,他摸了摸脑袋:“你们在说什么啊?楚临渊联合鬼戎害了父亲和大哥?”